第四十章

衛和平被陳曉偉的真情打動了,將那棕色的手提包遞給了陳曉偉,就像以往遞給李明強一樣。

衛和平出院了。經過幾天的調整,她恢復了體力,恢復了平靜,恢復了正常的上課學習。在同學們看來,她已經完全恢復了,一切正常。

其實,衛和平的內心極不平靜,猶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她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李明強,上課時腦子總是走神。稍有一點空閑,她就會想:李明強現在在幹什麽?《和平歌》的修改通知書收到了沒有?他收到我的頭發怎麽處理了?

這一天是自修時間,衛和平按照地址找到了《都市文學》編輯部,接待她的是沈大鵬編輯。

沈編輯首先肯定了《和平歌》的出版價值,重點談了編輯們對《和平歌》的修改意見,希望衛和平能盡快按照要求修改,以便趕在下屆圖書節前出版。

衛和平將《和平歌》的稿本緊緊地抱在胸前,這是李明強的手跡,這是李明強的愛心,這是李明強緊縮了的身軀。她就這麽緊緊地抱著聽沈編輯講完,就這麽緊緊地抱著走出《都市文學》編輯部,就這麽緊緊地抱著擠上了公共汽車,就這麽緊緊地抱著坐在未名湖畔李明強第一次擁抱她的長椅上。

久久地,衛和平才抑制住自己的怦怦心跳,從對李明強的思念中,從那激動人心的回憶中走了來,如饑似渴地看起了《和平歌》。

《和平歌》充滿了男主人翁對女主人翁的愛,這男女主人翁就是李明強和她衛和平的影子。衛和平真沒想到李明強對她的愛那麽深厚,那麽細膩。她為李明強那渴望得到她的描寫而激動,為李明強不肯毀掉她的前程而做出的犧牲而落淚。李明強寫到了男主翁上前線的前夕,女主人翁要把身體獻給他,他們在一個屋子內整整廝守了一夜,也沒有體驗那羅曼蒂克的神韻,理智戰勝了沖動,男主人翁說:“愛一個人就要使她幸福。追求是愛,放棄同樣是愛,有時放棄可能就是愛的最高境界。”

男主人翁走了,上前線去了,他放棄了他癡愛的姑娘,去實現他愛的最高境界了。女主人翁把對男主人翁的愛深深地埋在心裏,發憤圖強,成為一位眾口稱頌的女強人。

這是李明強對我的勸告,我一定不能辜負李明強的良苦用心。衛和平下定決心,一定要成為李明強希望中的女強人。

衛和平功課之余,潛心於《和平歌》的修改中。把她對李明強的情,對李明強的意,化作精美的詞句充實到李明強的文章中,就像是她的血液混入了李明強的身軀。沈大鵬編輯曾對她說,西山部隊有一個年輕的作家,剛出一本書,叫《紅燈亮了之後》,寫作的風格和《和平歌》很相似,你買一本看一看會從中得到啟發。殊不知,這兩本書就是一個作者。衛和平不知為什麽當時沒有點破,但是她發誓要改好《和平歌》,精益求精。她要把《和平歌》作為她與李明強的最佳合作,這是她與李明強愛的結晶,這是她與李明強共同生育的孩子。

這天中午,衛和平沒有午睡,她伏在桌前,專心致志地在修改《和平歌》。突然,身後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她打開門一看,是傳達室值班的那個四川女人,女人怯怯地對衛和平說:“衛和平的電話,說有急事兒。”

“急事兒?”衛和平下意識地想到是李明強,或者是關於李明強的事兒。她丟下那值班員,飛快地跑進傳達室,拿起電話,話筒裏傳來了趙鴻濤的聲音:“和平,你看報紙了嗎?”

“什麽報紙?”

“人民,解放軍,北京,各大報紙上都有。”

“有什麽,我們學生沒有訂報,你說什麽事兒?”

“你別著急啊。你可以去借一張,或上街買一張。這樣吧,你下午有沒有課,能不能來我這裏一趟?”

“什麽事?你就說吧!”衛和平突然覺得趙鴻濤有點婆婆媽媽的。

“我說了,你可別著急啊。”

“說吧。”

“明強他——”

“他怎麽了?”衛和平急切地打斷了趙鴻濤的話,哽噎著問,“是不是犧、犧牲了!”她想各大報紙都登了,肯定是犧牲了。一時間頭昏目眩,淚眼充盈,把“犧牲了”三個字說得很輕很輕。

“瞧你那烏鴉嘴,我說不讓你著急,你急什麽,還咒他死呢?”

“那他怎麽了?”衛和平一聽不是李明強犧牲了,破涕為笑,對著話筒喊,“你說吧,我不著急!”

“明強他負傷了!”

“負傷了?傷哪兒了?嚴重不嚴重?”衛和平說不著急又急了。

“報上說傷了胳膊和腿,沒有什麽大事兒,記者還采訪他了呢!你找張報紙看看就知道了,登著他的照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