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3/8頁)

愛情的烈焰沒有燒斷“理智的小草”,理智終於戰勝了沖動。它提醒著衛和平——我還是個學生,人生的路還長著呢!它控制著李明強——我就要上戰場了。有限的愛情是一味地要求占有對方,而無限的愛情則是追求愛的本身,讓自己心愛的人永遠幸福。

李明強不止一次地告誡自己,必須拿出崇高的精神來控制人類本有的初級本能和初級感情。在這近兩個月內,不,二十天內,衛和平下月十日就要放暑假了。一定要嚴格地控制自己,不在她面前失態,不要讓她感到有絲毫訣別的意思,把一個男人心裏能夠容納得下和能夠給予異性的摯愛,一滴不留地獻給她,然後再悄然離去……

真正的愛情始終是使人上進的,她不僅給你美的享受,而且陶冶你的心靈,純潔你的靈魂。這時的李明強與世界上最貪婪的男人相比,那男人身上有多少貪婪,他身上就有多少無私。

他們沒有再去那被人玷汙過的地方。他們在一片松樹林裏坐下,拿出稿子,一同改了起來。

“抓鬮兒的‘鬮’字寫錯了,應該是這樣……”

“這段過渡得不好!”

“這女孩的外貌和內心描寫有點脫節,不統一。”

“這段理論太長了,有點講大道理的味道,現在的人都不大愛看了。”

……

“寫得真不錯,無論是情、景、人、物,語言文字都比《紅燈亮了之後》有進步。”

看完了,衛和平概括地講評一下,便給李明強以深深地親吻。他們在無人處的親昵程度不亞於李彬和孟華。

“這叫‘情人眼裏出佳作’啊!”

衛和平笑了。

“這真是‘山崢嶸,水泓澄,漫漫汗汗一筆耕,一草一木棲神明’啊。”衛和平抖動著稿本詠著。

李明強知道這些句子,名字叫《畫山水歌》。記不清是誰寫的,但會背詠全詩,因此接道:

“忽如空中有物。”

“物中有聲。”衛和平對道。

“復如遠道望鄉客。”

“夢繞山川身不行。”

“我天天想和平。”李明強又調皮地補上一句。

“但願頭不疼。”衛和平對完,“撲哧”一聲笑了。

李明強也笑了,笑著把衛和平拉入懷中。

晚上,李明強又坐在桌前寫了起來。

隔壁是戰友之家——俱樂部,幾個戰士隨著舞曲在狂舞。自去年允許戰士們跳舞後,戰友們學會了許多舞步,現在他們要進行一番“臨死前的享樂”。樂聲、舞步聲震得墻壁、樓板嗡嗡作響,震得李明強的腦袋也嗡嗡作響。把他的素材震跑了,把他的詞句震跑了,把他的一切記憶都震跑了。他正寫到男女主人公步入舞場,那個迪斯科的“迪”字都不會寫了,還得翻字典,偏偏字典上又沒有“迪斯科”這個詞。他曾幾次想過去對他們大喝幾聲把錄音機關了,但是,都忍了下去。

人生需要忍耐的事情很多,學會了忍耐,就理解了人生。忍忍忍,饒饒饒,忍字總比饒字高。

“唉——”李明強不得不放下筆,把頭俯在桌上。

睡一會兒,靜一下。

“排長,還在唱《和平歌》呢!走吧,跳一曲,歇歇腦子!

“走吧,《和平歌》裏也該有舞同跳啊!”肖明回來了,大有拉不去李明強不罷休的意思。

“好!”

李明強加入了舞群。戰友們從來沒有見過排長跳舞,都呼喊著逗他。誰知李明強那舞步是超群的,一米八零的個頭,疙瘩累累的肌肉,抖動起來,瀟灑極了。人們歡呼著,要讓他參加全國健美比賽,要讓他把衛和平接來跳跳。他們嬉笑著猜問,李明強的舞步,是不是衛和平教的。

李明強越聽心越甜,越跳越興奮。以往的跳舞,都是同衛和平在掩人耳目的地方進行的,沒有音樂,衛和平常用口“嘀嗒嗒”、“嘀嗒嗒”、“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地伴奏,他,他那個時候完全沉浸在愛情的蜜罐裏。今天,他是完全沉浸於同志間的情愛裏了。他怎麽也沒有想到,舞蹈本身的旋律和舞蹈動作的連續性,大大強化了舞曲原有的旋律和節奏,使他覺得音樂更美,節奏更強烈了。舞池內那美的動作、美的造型、美的笑臉和美的旋律給李明強帶來了生理的快感和審美的快感,給了他在其他任何地方都得不到的享受與收獲。

這次舞會,消除了李明強對人們群舞浪費青春的看法,使他發現了這跳舞娛樂為什麽能夠千秋延續的奧秘。

跳舞使李明強大腦得到了充分休息,給以新的啟迪,新的素材,新的設計。靈感來了,詞句來了,如大河奔流,長江東去,瀑布直下,草原飛馬。一切的一切都湧入筆下。手痛了、麻了、木了,鋼筆沒有水了。終於,電子表的鐘聲響了。那是一段很美很美的音樂,好悅耳好舒服的音響。它告訴李明強,該休息了,時間是淩晨一點。這是他定的最遲的休息時間,白天還要參加正常工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