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牛半山的臉色突然變得暗淡陰沉起來,他看著趙石頭,低沉地說:“兄弟,我實話告訴你吧,您娘,也讓還鄉團殺了。”

趙石頭和劉紅雲一人騎著一匹棗紅馬繼續向前走。兩人轉過山坳,走了一陣,突然發現右前方豎立一道寬約百米的絕壁,如刀削一般,直插雲霄,絕壁上零散地長著參差不齊的松柏。那松柏或大或小,但都將腳插入石壁,緊緊地貼著石壁拼著命地向上直長,顯得那麽頑強那麽倔犟,給生靈以無限的啟迪。

走到石壁前,趙石頭對劉紅雲說:“等一下。”

趙石頭翻身下馬,向前走幾步,把手中的韁繩交給劉紅雲,然後順著一條小路輕快地向石壁下攀登。

石壁下的山坡很陡,壁前有一道一米多寬的平地,但已沒了人工平整的痕跡。石壁上刻著千姿百態的佛像,這佛像使趙石頭想起,這就是人們講的千佛畫像崖。趙石頭沒有來過這裏,就順著那條一米多寬的平台走過去,把石壁上的佛像看了一遍。準確地說,應該是把石壁周圍的地形看了一遍。這石壁上的石佛不像黃河邊石窟寺裏的石佛,個個都有個小石窟,是凸形的,風吹得著,雨淋不著。這裏的佛像都是刻在石壁表面,呈凹形的,所以人們稱其為壁畫。這些壁畫不知經歷了多少年的風吹雨打,個個都給世人一種滄桑感。平台下的山坡上灌木和荊棘交織生長,枝纏藤繞,草深葉茂,根本沒有人下腳的地方。通往石壁的路就那麽一條,而且這麽大的石壁只有路口一個山洞。洞口已被人用石頭砌成了窯門那麽大。石壁的正面是一片開闊的大山谷,谷深嶺遠,一座座小山似一個個善男信女,在面壁朝拜眾佛。群山混合著深綠、淺綠、深黃、淺黃、深紅、淺紅色的植被和裸露的白石,在陽光的直照或輻射下,呈現出萬紫千紅、五彩繽紛的景象。

趙石頭走進山洞。洞內面積很大,寬、高約三、四米不等,深不見底。趙石頭眨眨眼,向前摸著走,走著走著眼睛適應了,前後看看,洞深約二十米。他仔仔細細地把洞看了個遍,洞底非常潮濕,有些鐘乳石上還掛著水珠。洞口比較幹燥,有人為放置的石炕、石桌、石凳,還壘有用於生火做飯的灶台。洞壁上,有許多刻畫。洞口處有兩米多寬,被人用石砌起,留了個一人多高一米來寬的門洞。坐在洞門口,把兩邊的平台和壁下的小路看得一清二楚,無論哪裏發生一點動靜,都逃脫不了洞口觀察者的眼睛。

趙石頭把石洞和石壁周圍的地形仔細地看了一遍,然後,順著小路一蹦一跳地跑下去,跑到劉紅雲跟前,激動地指著小路說:“看見這條路,我就想上面可能有山洞,果然有。”

趙石頭又向腳下的大道前後看了看,對劉紅雲說:“這上面比較理想,只要有槍有子彈就能守得住。”他說著先把自己的棗紅馬拴在路邊的灌木上,然後把劉紅雲抱下馬,蹲下去說:“我背你。”

劉紅雲沒有說話,身子向前一傾趴在趙石頭的背上,雙手摟住了趙石頭的脖子。她想,自己雖然是個姑娘,但是已經讓人家男人抱來抱去了,又是同志關系,背著又有什麽呢?

趙石頭背起劉紅雲,一手兜著劉紅雲的屁股,一手牽著劉紅雲的馬,慢慢地上了小路。劉紅雲擔心地問:“馬能上去嗎?”

“能。”

趙石頭把劉紅雲背到洞口,將劉紅雲放下,指著石壁上的壁畫說:“這是千佛畫像崖。我也是第一次來這兒。你看看,不知是啥年代刻的,據說有一千個佛像,個個栩栩如生。”

劉紅雲扶著趙石頭看了看石壁上的畫,單腿跳了兩步跳到了墻根,扶著石壁看周圍的風景。準確地說,她也是在看地形。

趙石頭把馬牽進山洞,又搬一塊石頭放在洞口處,對劉紅雲說:“你坐在這兒,周圍有啥動靜,都能看見。”

趙石頭說完,又跑下坡,把包袱和繳獲的槍及子彈從馬背上卸下來。他回到洞內,把東西放在石炕上,然後走出洞對劉紅雲說:“我去弄點兒秫秫稈兒(1)。”

趙石頭走到一塊玉米地,解下馬的韁繩,結結實實地捆了一捆幹玉米稈。回到山洞,趙石頭把玉米稈分成兩份,一份捆起來豎在了門口,另一份鋪在石炕上。他按了按石炕上那層厚厚的玉米稈,又打開包袱在上面鋪上了兩件衣服,對劉紅雲說:“你挺(2)上去歇一會兒?”

“不,我不想躺。”劉紅雲單腿蹦到炕前,坐在炕沿上,打開包袱,取出張三旺給他們的幹糧說:“吃點兒東西吧。”

“我不想吃。”趙石頭說,“你的傷咋樣?”

“打腿肚兒上了,沒傷著骨頭。”劉紅雲把受傷的右腿擡到炕上,一邊摸一邊說:“我看是個跳彈,鉆進肉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