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枕膝堪入眠(上)

“出了何事?!”

就在一隊匈奴騎兵圍著鄧當、呂蒙二人向白馬旗下而去之時,半路上,一小隊白馬義從理所當然的上馬迎了出來,直接在距離白馬旗還有百余步的地方將一行人攔下,而為首的一名年輕隊率身材雄壯,全副鐵甲,手中一柄點鋼長矛竟然逾丈,望之威風凜凜,讓人咋舌。

“有人臨陣棄刀投降,是個千石司馬,說是有軍情匯報。”南匈奴基本上是漢化牧民,自然是漢話清晰無誤。

“等著!”那年輕隊率上下打量了一下鄧當,瞥了眼對方高舉的印綬,目中盡顯不耐,然後又情不自禁的望了下遠處戰場,這才回頭努嘴示意。

隨即,其人身後一騎疾馳而去,俄而又帶著一隊人去而復返。

“我乃燕國中護軍韓浩,有何軍情,就在此處報與我便是,我自會報與我家燕公!”來將既至,周圍漢匈軍官士卒紛紛左右避開,讓出一條路來,赫然是燕國重臣、燕公近臣,掌握中級軍官人事大權的河內韓浩。

聞得此言,鄧當和呂蒙反應截然不同。

呂蒙頓時心中失望透頂,只是面上不顯,這廝滿腦子都還想著立下奇功呢!而經驗豐富的鄧當卻是當眾長呼了一口氣——因為,這正是其人非要帶著小舅子過來的緣故,眼下這個局面,不來,必然會被朱治當場處決,而自己來了卻辦不成事,小舅子說不得也要倒黴;但兩人一起過來,以燕公的身份,他們可能根本就沒機會見面,根本就不需要去刺殺,反而能夠死裏求活,而且真要是有朝一日回去了,也能對朱治有所交待!

釋然之後,鄧當頭也不回,直接拽著自己小舅子俯身下拜,然後幹脆言道:“韓護軍,我有緊要軍情匯報,南面那個最大的營中除了昨日才到的三千虎豹騎外,其余皆只是民夫偽裝!營中主將,乃是曹奮武長子曹昂!還有,在下既然臨陣逃脫,小心朱府君會即刻發兵……”

韓浩聽得此言,微微一怔,然而不待他開口欲言,南面便忽然間響起一陣喊殺聲,然後瞬間就融入之前遠方的金鐵聲中,宛若一體!

眾人擡頭一看,果然,正是朱治遠遠看到這一幕後,不做猶豫,直接催動全軍出營!

“讓劉、張(於夫羅、須蔔居次)兩位校尉引兵迎敵!”韓浩在馬上當機立斷。“孟起將這二人暫且捆縛,帶到後方看管,戰後再論,我去回報殿下!”

有這麽一個主心骨在,命令既下,匈奴兵自然紛紛折返去尋自家兩位主將,而韓浩也兀自引騎兵折返,只有那個叫馬孟起的年輕隊率罵罵咧咧,臨陣口出粗鄙之言……大概是說若能讓他領一千白馬義從替代張文遠,早就如何如何,何至於如何如何,然後悻悻然壓著徹底釋然的鄧當、呂蒙二人從側翼向後方而去了。

朱治既出兵,呂岱也毫不猶豫,而於夫羅(劉)、須蔔(張)居次二將本戰本就是使過,更兼公孫珣就在身後,如何敢有怠慢?於是二將連連催動全軍,向前騎射踐踏,試圖將對方給阻攔在營門前。

不過,朱呂二將到底是存了拼死之意,而匈奴騎兵又習慣性的後撤給騎射留出空間,所以甫一交戰,戰線還是迅速向北面擠壓了好幾百步,幾乎已經要逼到白馬義從身前。

可即便如此,鄧當呂蒙二人沿途所見,只見樹蔭下,小溪旁,包括火辣辣的太陽下,無數白馬義從皆著甲下馬盤腿而坐,或是引水或是進食,或是小聲交談,竟然對前方戰事置若罔聞,哪怕戰事已經蔓延到他們身前兩三百步的地方了,也都依舊巍然不動……反倒是負責押送他們的這個什麽馬孟起才是個與眾不同的刺頭,但也沒敢違背軍令……於是相顧咋舌,暗呼長了見識。

唯獨隔得遠,從頭到尾沒有看到那燕公長什麽模樣,多少讓被捆到了一棵樹上的內兄弟二人心生遺憾。

“曹子修嗎?”片刻後的白馬旗下,公孫珣終於微微動容。“戰事如此,倒也無所謂了。只是不知道曹德的兒子曹安民在不在,虎癡許褚是不是隨虎豹騎先至……”

話說,不管如何,朱、呂既然選擇突襲身前,則此戰雙方實際上都已經全軍盡出,再無余地了。對雙方指揮官而言,也就再沒了什麽算計可談了。

於是燕軍中軍這裏,居然一時有些不合時宜的輕松感。

隨侍在旁的孟建聽得此言,更是忍不住問出了一個心中疑慮許久的問題:“殿下,說起許褚、曹昂、曹德,臣一直有一事不明……為何這三人沒有上牌?”

“因為職分。”公孫珣隨口而答。“許褚只是侍衛長,其本人只會隨曹孟德行動,故其人雖驍勇為天下重,卻也要委屈他,不好單獨列牌;曹德本該是上牌的,而且應該位列前席,但那是因為他本為南陽方面之任,而非因為他是曹孟德親弟,所以臨戰前南陽一地實際上由呂布、蔡瑁所領後,其人又只往歸沛國看管倉儲,自然也就沒有再列上……至於曹昂,也是一個道理,他應該只是領著民夫輸糧到此,方才會留在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