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新策聞故地

一如賈詡所判斷的那樣,曹操收了夏侯淵屍首後,甭管心裏怎麽想,表面上卻滿不在乎,而且其人立即傳令三軍,指斥夏侯淵本就不善用兵,在軍中素來號稱‘白地將軍’,也就是白癡將軍的意思,以示濮北之失與夏侯淵之死不值一提。

另一邊,公孫珣立營於濮水後,居然也即刻發布了明文軍令,傳示三軍,卻是一篇《罪己告》!

之所以是告而非詔,乃是因為詔乃天子獨享……告書中,燕公直承由於他本人驕傲自滿,輕敵失態,所以才為曹操所惑,中了後者壯士斷腕之計,從而使前期河北大軍突襲帶來的時間、空間優勢盡數葬送,白白為了五千騎兵而浪費了數十日的決戰時機,讓曹軍完成了軍事防禦縱深的構建。

一場奇怪到根本不對稱的戰鬥,從戰術結果而言,無疑是燕軍的絕對大勝,他們用局部戰場內的絕對兵力優勢全殲了一支敵軍,並斬獲敵軍大將;但從深層戰略上來說,卻無疑是曹軍的成功,因為他們在公孫珣的突襲下勉強穩住了陣腳,建立了縱深防線。

然而,面對此戰,雙方主帥卻都在那裏說是對方打贏了,自己輸了,然後拼命的批評與自我批評……戰爭奇怪到這種份上,只能說明雙方之前都對戰爭有些不切實際的預期,然後此時覺悟了而已。

實際上,曹操的《白地將軍令》和公孫珣的《罪己告》發出後,震動最大的還是兩軍主帥以下的那些高級將領。

曹軍那些出身沛梁的將領們自然是漸起同仇敵愾之意,作為援軍來到陳留的魯肅、劉曄等人更是明白曹操的苦衷並為之震動,另一邊燕軍將領也紛紛陷入惶恐震動之中,便是撿了大便宜的張遼和剛剛升了官的張頜都上書請罪,自陳有過了。

前者推功,說是夏侯淵之死實乃諸將合力所為;後者檢討,為將者不當親冒鋒矢,置大軍於不顧。

對此,公孫珣卻都留而不發,只是下令全軍在濮水北岸設置防線,然後完善大營,與曹操在濮水上遊酸棗、平丘一帶隔河對峙而已。

說是對峙,實際上卻是在一邊匯集兵力,一邊相互試探。

僅僅是數日內,準確的說是六月初的時候,酸棗、平丘那兩個隔著一道濮水的大營中,雙方軍隊的數量便都達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濮北是參與圍獵夏侯淵的六萬五千之眾,加上兩萬支援過來的輔兵,常備的五千民夫,數量達到了九萬之眾;濮南是原本支援夏侯淵的五萬戰兵(曹操從陳郡帶來的兩萬,魯子敬帶來的三萬),在後續劉磐、黃忠、文聘等將帶著劉表的支援到位後,也有足足七萬野戰精銳,外加本土作戰下匆匆聚集的數萬本地民夫,總數應該不下十萬!

除此之外,濮水下遊,一直到濮陽、白馬那裏,雙方都有部隊沿途對峙。

徐晃、張頜率一萬五千之眾居濮北四城,對面則是李通、文聘率軍居匡城、蒲城、長垣等城,然後高順居白馬,樂進居濮陽。

這種規模的對峙,雙方都有些緊張,而且試探從頭到尾都沒停過,小股精銳部隊不停的渡河試探,卻始終難以立足……大軍更是礙於夏日水漲,極難當面從容調度。

不過這一日,隨著司州牧婁圭從陰溝西面而來,靖安台副使郭嘉也從白馬方向來到濮水,所謂原來鄴下諸將為主的濮北大營主力各將,卻是瞬間明白,戰役的第二階段即將到來。

“將領且不提,賊軍兵員素質本就不如我軍,且夏侯淵部被圍殲後騎兵上的劣勢更加明顯……”

這一日上午,也就是郭嘉剛剛進入對峙中的濮水大營的第二日,大規模高級軍議便正式開始,然而諸將被公孫珣叫到中軍大帳後,卻是由郭嘉先行為諸將講解了一下靖安台所獲最新資訊。

“大概還有多少騎兵?”就在郭奉孝立在帳中侃侃而談之際,坐在上首的公孫珣忽然插嘴問道。

“應該還有一萬有余……”郭嘉即刻應聲解釋。

“如何有這麽多,咱們不是已經斷絕馬匹生意數年了嗎?”有人好奇追問,卻是成廉。“產馬地俱在我們手中吧?”

“確實如此,但中原、江淮雖不產馬,可原本天下未亂之前卻普遍性有養馬的。”郭嘉也認真解釋了一下。“而天下動亂後,中原地區馬匹急劇減少,中原諸侯又不是傻子,自然要搜羅戰馬集中馴養繁衍……曹劉兩家,還有之前的陶謙,都在屯田之地專門設有馬監,只是六七年過去,本地成長起來的戰馬質量有些不足而已,卻並不能說缺馬到不可為的地步。而如今三大諸侯聯手,三家一共湊個兩萬騎還是沒問題的。”

眾人紛紛頷首。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郭奉孝言至此處,稍微一頓。“這其中曹孟德最靠北,之前數年便以盟主之名,屢次向徐州、淮南索要好馬,算是聚攏了一部精銳近衛騎兵,約有三千之眾,號稱虎豹騎,由其弟曹純親自帶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