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羽書無路達深宮

邯鄲城距離鄴城的確切距離是五十七裏,而從鄴城出發的車騎將軍袁紹率領自己最精銳的部隊浩浩蕩蕩,當日便渡過釜水入駐到了兩城正中間的梁期城,並將這個距離適中的城池作為自己的大本營,並準備翌日下午就到達最前線,也就是邯鄲城下親自督戰。

之所以如此急促,不僅僅是因為搶攻邯鄲是一開始就有的策略,更重要的一點是,袁紹來到鄴城,很快就發現魏郡這邊氣氛不對……原本對他很有好感的沮授一度閉門不見,本地士人也議論紛紛,而之前荀文若舉眾歸鄉的事情就更不用多說了。

而袁本初也很快就醒悟了,他之前對韓馥的作為還是引起了河北世族、大戶,乃至於部分潁川人的強烈不滿!

不過,袁車騎也是知錯能改的,他一方面趕緊親自前往沮授、劉惠這些冀州本地才俊的家中,當面重禮延請;另一方面,在最重要的人才、庫存、兵馬全都握到手中,其人立即采用了陳宮等人的建議,也就是即刻發動對邯鄲軍事攻擊。

這麽做的原因很簡單,首先,戰爭是不可避免的,本來就是要立即展開的。其次,軍事行動歷來是最嚴肅、也是最徹底的賭博,一旦開戰,甚至不需要一場軍事勝利,只需要軍事活動展開,那之前的些許內部矛盾就立即會被掩蓋,甚至被消弭。

換言之,這次征伐雖然在計劃中,卻還是有些倉促的……最明顯的一個破綻就是政治宣傳力度不夠!

陳琳的文章是半日內倉促寫出來的,而且兩三天了都還沒來得及版印出來,也不知道會不會發出後再行修改;然後袁車騎手握八萬之眾,居然稀裏糊塗就只詐稱十萬……本來完全可以詐稱五十萬的;最後,雙方沿著黃河流域全線對壘,都已經開戰了才臨時制定全局的軍事、外交方略,這就顯得很粗糙了。

故此,這日晚間,梁期城內,袁紹也不得不見縫插針,與一眾幕僚、軍將對全局大略進行一次重新檢討,以防萬一。

“河間那裏如何,張儁乂領五千兵在鄚縣,頂得住的公孫瓚吧?”隨著一張冀州地圖被掛在了城中縣寺大堂的屏風之上,借著滿堂燭火,稍微一端詳,袁紹便開口先問及了一事。“需不需要增兵?”

“張儁乂是妥當的,又是在自己鄉中作戰,五千兵也是精銳,屬下只是可惜如此將才不得不分出去單守一路,反而顯得浪費,何談增兵?”身為總幕府之人,陳宮自然當仁不讓。

“本就是兌子,以張儁乂領五千兵對公孫伯圭的四千余騎兵,還有身後的公孫範,已經足夠好了。”逢紀不以為然。

“非是此意,彼處只要對峙便可,而邯鄲這裏是一定要攻下的!”陳宮的理由倒也直接。

“無論如何,此處已經有八萬之眾,圍攻一城,總是妥當的吧?”逢紀也是愈發蹙眉。

“哪裏來的八萬兵?分明只是五萬戰兵,三萬輔兵而已,五萬兵中還有一萬新降之兵……”陳公台嗤之以鼻。

“輔兵也是兵!待這批輔兵與新兵參與了兩仗,前方戰兵有了缺損,便可就勢補上去了,民夫再做征召就是……再說了,這個兵力是考慮到了秋收的,等秋後糧食入庫,完全可以再做大舉動員,咱們主公手握青、兗、冀十九郡國,俱是大郡,一郡一萬兵、一萬民夫總是有的!四十萬大軍須臾便可聚集!”郭圖也加入了討論。

“足下是在開玩笑嗎?”陳公台氣急敗壞。“四十萬大軍尚未集合到河北,便要自己吃垮自己了,天下誰養的起?而且一地戰場,最多十萬兵已經是極限了,多了沒用!”

“在下只是說我們不缺後備兵馬,無須憂慮此事而已,至於四十萬之說,乃是要趁著秋後民夫輸糧,或許可以借機詐稱,以威嚇天下……”郭圖情知自己之前在魏郡辦岔了事,哪裏敢跟陳宮直接硬著來?

“誰是天下?天下是誰?”陳宮在袁紹麾下也有半年多了,如何不知道郭圖是什麽人,所以懶得給這種人留臉。“衛將軍打了十幾年仗,我們後勤能支撐多少兵他不知道?而周圍此時能影響大局的小諸侯不過是河內張楊一人而已!”

“就是為了嚇唬張楊。”見到郭圖被懟的不敢吭聲,辛評無奈出列。“我下以為,不指望張稚叔就此與我們合作,但其人本就是墻頭草,威嚇一下,讓他不至於直接倒向衛將軍,以至於讓開道路,也是必須的。”

“話雖如此,可號稱四十萬,卻未免貽笑大方。”又一人出聲駁斥,卻正是沮授。“在下在河北多年,也曾有幸讀過一些人手錄的衛將軍在昌平的教材,其人常說,兵馬糧草斬獲等軍務事關生死,務必實事求是,詐稱虛稱、詐報虛報,除了自矜自誇以外,於戰局徒勞無益……實際上,此番作戰,咱們是四萬精銳,一萬新兵,三萬輔兵,而衛將軍那裏,所謂關中、幽州兩軍,正是四萬戰兵,加上邯鄲這裏聚集的一萬多衛戍兵馬,正是五萬對五萬,勢均力敵。”言至此處,沮公與稍微一頓,還是繼續懇切言道。“便是秋收後憑著咱們後勤線短的優勢,能多聚攏幾萬兵,可衛將軍那裏卻多是騎兵,還是勢均力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