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早歲那知世事艱

楊修和法正的互毆除了讓公孫大娘看個樂子外,其實什麽都算不了。

畢竟嘛,兩個束發少年的互毆而已,而且一個確實嘴賤,一個確實心眼小……公孫大娘都說了,十五見老,這倆人到死恐怕都改不了這毛病了。

至於說義從內部的團結?

對不起,沒這說法。

或者說,公孫珣的白馬義從作為一個前途遠大的半軍事半政治組織,在第一次擴大以後便已經是公認的派系林立了,等到公孫珣成為一名真正可以予以這些人大前途的強力人士後,這種鬥爭便幹脆流於表面了:

譬如說,當初討伐黃巾的時候,魏越就曾經代表著雁門出身的義從們對公孫珣大批招納冀州軍人入白馬義從而感到‘不安’,只不過在呂範那兒就被瞪回去了而已。

後來韓當、魏越、成廉這批人都成了氣候出來了,白馬義從中便是幽州本土勢力一家獨大,所謂田疇、田豫、文則、焦觸、張南、楊開,老的舊的,世族的寒門的良家子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幽州本土人士,外加濃厚的昌平色彩,以至於其他籍貫的人不免受到排擠。

而好不容易一場討董大戰,大家算是並肩浴血,掃除了多余隔閡,卻又面對著一場新的人員輪換——二田之外,加上趙雲、文則、楊開紛紛提拔外放,然後白馬義從隨即迎來了大批公卿子弟與關西子弟。

正因為如此,這一次義從中幹脆出現了三足鼎立的局面……賈逵和他的河東小夥伴們來的再晚那也是討董前的老資格,所以很快受到了義從中剩余幽並籍貫老兵的支持,頗有超然的感覺;而公卿子弟就更不用說了,他們本身就是作為一個完整團體從小皇帝身邊搬過來的,按照家門、父輩聲望自有自的生態,不過由於劉璋這個人確實老實了點,所以更年輕的楊修反而成為了領袖;至於其余關西新人,包括部分涼州人質,看起來既沒資歷也沒家門,法正和孟達更是被人嘲笑的偏門出身,可誰讓張既、龐德這一文一武、一三輔一西涼是衛將軍欽點的兩個白馬義從新首領呢?

縣官不如現管啊。

總之,三者互相對立,已經糾纏了小半年了,但只要他們不耽誤公事,公孫珣也懶得管他們私下如何。

最後,至於說這件事情的起因,也就是所謂的關西本土士人擔憂衛將軍不給他們官做,說實話,公孫珣也不是很在意。

原因很簡單。

首先,公孫珣並不準備慣著這些人,如果昌平來的這些人確實能夠有效填充幕府、中樞以及三輔河東這些地方上的官缺,那他沒理由不用自己的子弟兵。

不然呢,真要他一個衛將軍三請四請的去找什麽名士?你是姓諸葛還是姓荀?

其次,公孫珣也並沒有準備操之過急,立即在三輔搞什麽科舉試點並廢除察舉制之類的……因為這個問題可能比度田都要敏感,畢竟嘛,度田侵犯是豪強的經濟利益;而廢掉廢除察舉制是對掌握政治特權的世族以及天下所有士人的巨大精神沖擊。

所以還是那句話,需要巨大的、前所未有的軍事勝利作保障。

實際上,在這之前,不管自投名剌自薦於衛將軍府的效果如何,公孫珣都準備在一定時期內保持這種雙軌運作模式……換言之,下面州郡舉薦的孝廉他照樣認,反正最後用誰不用誰到他這裏才說了算。

“還得積蓄錢糧,穩固防禦,然後及早出兵才行。”翌日,從杜陵回來的路上,機會難得,公孫珣幹脆坐到了車裏與自家母親攀談起了自己的未來種種設想,然而其人與母親議論了半日,最後也只能如此感慨了。“早日出兵,方能攜威做事,早日出兵,才能避免世族豪強合流為門閥,早日出兵,才能騰出手來整理邊疆,勾畫天下……但想要早日出兵,又談何容易?”

“所以說,我兒這是要高築墻、廣積糧、早出兵了?”公孫大娘倒是總結的利索。

“還是母親大人一語中的。”公孫珣苦笑搖頭。“不過,我是真擔心出兵一事由不得我……”

“不是在河北早有安排嗎?”公孫大娘心中微微一動。“居然擔心擋不住袁紹一時嗎?”

“安排自然是早有安排,也不至於擔心過頭。”公孫珣微微嘆氣。“但袁本初行事決絕而又猛烈,短短半年便已經席卷青、兗全境,一開春怕就要入河北了。兗州、青州、冀州的人才擺在那裏,而這天下的人物,本就是八成隨著時局走的……母親之前能想象法正和楊修在我手下打架嗎?可以我如今的局面來看,一個公卿子弟,一個扶風本地人士,若是這二人不在我手中,反而奇怪。而屆時,若是滿打滿算,袁紹手下怕是文有沮授、許攸、陳宮、程昱、辛評、辛毗、逢紀、郭圖;武有文醜、張頜、高覽、韓猛、於禁、鞠義、李進、武安國,甚至典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