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故將直筆作春秋(下)(第4/4頁)

“不去了!”公孫珣頭也不回,直接望河負手大聲回應。

旁邊的婁圭一聲長嘆,卻終究無言。

“不去了是何意?”呂範與戲忠卻依舊是茫然。

須知道,按照他們之前的想法,也是公孫珣寫信與自己母親告知的方案而言,他們此行是要去遼西的——原因很簡單,盧龍塞在彼處!勾連遼東平原與河北平原的唯一通道也在彼處!

畢竟嘛,這年頭海運有限,最起碼到現在為止,公孫珣是很難想象用海運輸送大軍的;而此時的秦皇島,也就是後世的山海關通道,還有一多半在水下,剩下一半也時常會被海水淹沒,根本不通;與此同時,在遼東遼西交界處,遼河下遊,還有一處後世消失不見此時卻難以通行的沼澤,也就是遼澤……

換言之,正如多年前公孫珣與婁圭議論的那般,遼東與河北之間,真正能通大軍的,只有走陽樂-柳城-管子城-盧龍塞一條通道,這條路漫漫五百裏!若只占有一頭,便意味著遼東注定被隔絕在大局之外。

公孫珣此番北歸,雖然有劉寬突然身死並遺書的緣故,但終究是為了個人野心而有所謀劃的。而他和心腹們計劃的也很清楚,這幾年就是要和自家母親一起,從兩頭一起發力,以這五百裏盧龍道為經營根本,連通遼東,然後再往河北平原上延伸勢力。這樣一旦亂起,五百裏盧龍道在握,他便可以從容舉遼東之眾,並匯合遼西、右北平之勢力,大舉南下!

然而,公孫珣此時走到這裏,卻忽然說不去了……這算什麽?

“君侯?”戲忠也莫名其妙。“不去了是何意?”

“不去了便是不去了的意思。”公孫珣凜然相對。“我要留在昌平隱居。”

“為何啊?”呂範急的滿頭大汗,戲忠也忍不住朝婁圭遞眼色詢問,但後者卻默然不應。

“這是老師遺願。”公孫珣正色相對。“劉師遺書讓我留在此處的……”

“劉公如何會作出這種安排?”呂範愈發無語。“到底出了何事?”

“劉師遺書中對我說,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非此兼得,不能安定海內。”公孫珣幽幽嘆道。“子衡啊,我若是往歸遼西,地方偏遠,豈不是坐視流民在昌平紛紛失路,以至於淪落到給胡人為牛馬的地步?那怎麽還有臉稱什麽厚德載物呢?你說,留在昌平,以此身當冀州流民事,難道不正合劉師遺願中對我的期許嗎?”

“昌平地方不夠好吧?”雖然還是有些糊塗,但呂範大概已經明白了公孫珣決心,卻只能如此硬著頭皮勸說了。“若要安民,何妨換個好地方?”

“天下雖大,須臾間又哪裏有好地方空著給我養民呢?”公孫珣忽然甩手,渡河而去了。“昌平再差,也是可以種板栗的嘛……咱們就在昌平了!”

……

“太祖攜流民至廣陽昌平,將歸遼西。左右鄉老言,往日流民無所憑,輒於此處分落,或匿於燕山中,或歸於塞外胡種,少能安居燕地。太祖聞之,大嘆,遂止行,引眾安於昌平道口,親耕棗栗於燕山以哺民,兼阻絕胡路。凡數年,往來投者百萬計。或曰:‘燕武之德,自此始也。’”——《新燕書》·卷一·太祖武皇帝本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