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須信人心有真偽

天下紛擾,人心不定,衛將軍公孫珣一路北歸,終究是掀起不少浪花來的。

首先他這一走,多少讓他的舊部有些不安,好在公孫珣在王屋山下時便多有書信送過去,安撫眾人之余也讓他們各安其職。

其次,卻是洛中高階人事有些紛擾不定起來。

須知道,公孫珣這般棄職帶位而走,又不是守孝,又不是被貶,乃是直接趁著任命的空窗期撂挑子……無論如何,還掛著將軍位終究是有些說不過去。可要是無故而奪人家用戰功換來的將軍印綬,似乎也有些說不過去,因為相對於職務和爵位而言,將軍這種不常設的東西本身就有些不清不楚。

所謂不算職務,不算位階,不算爵位……而軍銜這種後世引申出來的概念此時還未形成,根本就是一筆糊塗賬。

當然了,再不清不楚的糊塗賬,只要天子認下,也不是不行,因為大將軍什麽的本就是漢武帝發明出來的嘛。

不過,就在公孫珣動身後的數日間,卻忽然發生了一件意外,讓原本不清不楚糊弄過去的事情急轉直下——右車騎將軍朱儁忽然喪母,然後自請歸鄉了。

其人是正經守孝,一點官職都不能帶的。而朝中在收回了朱儁右車騎將軍的印綬後終究也是避不開公孫珣的這個話題了。於是,經過中樞一番議論,天子復又派出使者,終於是在趙國追上公孫珣,給了他一個平定幽州匪亂的空頭職責,以掌征伐事繼續持有衛將軍印綬。

說實話,這個時候,公孫珣是真的無可奈何,反而只能交出了他的衛將軍印綬……沒辦法,這是一種政治姿態,若是受了這個職責,哪怕不交錢,那也是假隱居,天下人不認的,之前的戲也就白做了。

然而,這似乎也不能怪誰,最起碼人家朱儁死了媽肯定不是故意的。

只能自認倒黴。

而這件事情的連鎖反應還沒有結束,皇甫嵩眼見著兩個昔日戰友因為各種緣故齊齊交納了將軍印綬,分外無奈。再加上他也實在是沒臉繼續呆在冀州,便加緊了在洛中的活動。

旋即,隨著涼州局勢進一步惡化,甚至有叛軍攻擊到了司隸直屬的扶風地區(長安西面的郡,隴西地區,漢武帝茂陵便在彼處),中樞終於是順水推舟,免去了皇甫嵩冀州牧的職責,並讓這位半是灰頭土臉半是無可奈何的左車騎將軍領兵兩萬出鎮關西,防衛長安陵寢。

至於冀州刺史一職,則由昔日黨人名士,八廚之一的王芬代替。同時,議郎董卓被拜為中郎將,也一同隨皇甫嵩出鎮關西。

不過,這種舉動沒有對局勢產生直接的效果,到了五月份,天下局勢反而徹底崩壞。

一方面,隨著皇甫嵩領著他的兩萬精銳離開冀州,整個冀州亂做一團,各地盜匪更加活躍,什麽紫山賊、黑山賊,什麽黃巾舊部,什麽黃龍、白雀,雷公、苦蝤立即如開了鍋一般大肆擴張!

大半個河北,立即失序,光做賊的據說就有百萬人,而且局勢甚至有朝著中原蔓延的趨勢……沒辦法,這就是破壞性大於建設性時的必然結果,所有的一切如同滾雪球一般越搞越糟。

另一方面,涼州叛軍繼續做大,五六個郡都有響應,漢軍只能勉強守住涼州幾座堅城應對,甚至於皇甫嵩和董卓也只能勉強在扶風那邊保持守勢而已。

這個時候,偏偏中樞那邊又有腦殘開始討論放棄涼州的問題了……尤其是以崔烈等河北士人為主,他們普遍性支持放棄涼州,承認涼州叛軍的獨立性,目的是及時調集精銳去安定已經不成樣子的河北。

但是,崔烈這位河北一等一的世族首領,幽冀名士,注定要被人當做踏腳石的。在渡口被公孫珣噴了一次後,這一次在大朝會上又被公孫珣的小師弟傅燮傅南容,直接請斬以安天下!

傅南容慷慨激昂,將放棄涼州這種做法的可笑之處批駁的幹幹凈凈,而天子終究也不是個糊塗蛋,這種事關自家生死的大事上面,他怎麽可能會出岔子?最終,天子當場下定決心,一邊讓皇甫嵩與董卓在前方繼續防禦司隸直屬的扶風郡,一邊在洛陽傾盡全力,準備組織一場聲勢浩大的西征,以求徹底光復涼州。

這裏面又發生了一個小插曲——有人提議可以讓公孫珣就勢在幽州招募烏桓兵馬,轉身參與到這場西征計劃裏,但旋即就被否定了,原因是距離太遠,得不償失。

對應的,有人又提議招募鮮卑兵,理由是自從檀石槐死去後,鮮卑人分裂成多個部落,早已經喪失了萬裏大國的政治實體概念,是可以利用的。然而一番討論後,中樞諸位反而認為鮮卑也需要提防,不能隨便引胡人入漢地。

然後,這時候又有人提出來,還是要保留公孫珣衛將軍的名號,最起碼他在幽州,可以震懾鮮卑人與烏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