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郭公之願

郭勛來的很奇怪。

幽州刺史乃是幽州十一郡國的監察者,而且主要監察對象便是這十一位郡守……雖然說這年頭與人為善的刺史蠻多的,可雙方終究是要講究一個避諱的,最起碼一條,無論如何也不能大半夜的就找上門來吧?

實際上,一州刺史和一郡太守夜間私會,便是各自只放了個屁,傳出去都會是個大新聞的,也就難怪公孫珣沒有好臉了。

更別說,太平道大亂在即,他此次上任只是想趕緊清理郡中人事,然後聚攏兵馬、物資,實在是不想多事。

當然,話還得說回來……人家郭勛乃是太原郭氏出身,所謂世出名門,其兄郭閎做過涼州刺史不說,其族弟郭缊更是在雁門與公孫珣有過一番來往,如今他以一州方伯的身份連夜而來,總不能把人家拒之門外吧?!

就這樣,郭勛還是闖入了亭舍之中。

燈火通明之下,只見此人年紀已經是四十往上,外加儀表堂堂,儼然是個有氣勢有經驗的一方大員。只不過,此人甫一進來便拉下臉來,見到公孫珣後也是正色以對,明顯是有什麽嚴肅之事。

講實話,若非自己本就是從冀州過來,公孫珣幾乎就會以為這大半夜的太平道已經反了呢!否則如此一個人物黑燈瞎火的黑著臉過來幹嗎?等在涿縣不好嗎?還專門騙開大門才拉下臉?

事有反常,一念之下,公孫珣先是回頭和呂範審配等人使了個眼色,然後卻又出言將眾人紛紛攆回去睡覺,這才邀請郭刺史來到亭舍的正房中獨自交談。

“公孫府君,”郭勛眼看著對方屏退左右,也是不由嘆了口氣,方才告罪落座。“此行冒昧了。但事已至此,還請府君隨我安坐……我非是從涿縣趕來,乃是從範陽而來。”

公孫珣不以為意的點點頭,這年頭的涿郡下轄七縣,其中有兩個縣,或者說兩座城格外出眾……一個自然是郡名來由的涿縣,另一個就是範陽了。

其中,涿縣在北,範陽在南,堪稱涿郡兩大核心城市,而公孫珣此時歇息的樊輿亭距離涿縣大概得有一百多裏,可距離範陽卻不過三四十裏路而已……這也就解釋了為何對方能夠此時出現在此處了。

畢竟,公孫珣此行也是由於擔憂黃巾生亂,所以招呼都不打急速而來的,對方也必然是倉促得到消息才對。

然而,明白了對方能出現在此處的緣由後,公孫珣卻忽然又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起來……因為對方這話怎麽越聽越有點像是軟禁的意思呢?

什麽叫做‘事已至此,隨我安坐’?!

想到這裏,公孫珣也是徹底無言起來……這郭勛一州刺史總不可能投奔了太平道吧?然而便是投奔了太平道想對自己來個先發制人,那也不對勁啊!就門口那幾十個人,怕是還不夠關雲長領著人一通砍的吧?!甚至就算是這屋裏面,自己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力壯之人,對付這麽一個四十多歲老朽,也是手拿把攥吧?

莫非自己犯了什麽法?

“方伯之前為何在範陽?”公孫珣無語詢問道。“專門來迎我的嗎?”

“公孫府君何必開玩笑?”郭勛年紀畢竟有些大了,言語中也有些疲憊。“我在範陽做什麽你難道不知道?若非是得了範陽盧氏的邀請,你何至於如此之速呢?”

公孫珣愈發莫名其妙,良久方才問道:“莫不是範陽盧氏家中誰犯了什麽法?”

郭勛一時氣急:“我族弟曾言,公孫府君乃是難得的直爽之人,何必屢次明知故問?”

公孫珣目瞪口呆之余也是有些恍然:“那便是範陽盧氏真的犯了法度,然後郭公專門挑了我上任前的空档往範陽處置此事,又以為我急速來上任其實是為了救助盧氏,這才一邊著人在範陽繼續處置,一邊親自來堵我?!冒昧一問,盧師那幾個兒子到底做了什麽?”

郭勛看了對方一眼,卻一字未答,儼然是成見已深。

公孫珣見狀也是失笑不已,自己居然成為別人秉公執法的‘阻礙’,也是有趣。

不過,一來,盧老師的面子還是要給的,真要是讓盧老師那幾個兒子死在了自己眼前,那到哪裏都會有人戳脊梁骨的;二來,他公孫珣絕不是軟弱可欺之人,不該他擔的汙名他一分也不會擔!更不要說大事臨頭,此時若是丟了份子,那涿郡還能不能速速握在手中?!

換言之,無論如何,此事的主動權都需要掌握在自己手裏!

想到這裏,這位新任的涿郡太守,無慮亭侯公孫珣,卻是豁然起身往門外走去。

“公孫府君。”郭勛氣急敗壞,趕緊去攔。“請為清名計,莫要貽笑大方!”

“郭公汙我清白,卻居然要我為清名計……這才是貽笑大方的舉動吧?”說著,公孫珣把對方往‘太尉椅’上輕輕一推,便徑直出了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