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喜怒形於色(下)

公孫珣此番能得關羽,似乎可以說是有些運氣,但如果純粹說是運氣怕也不盡然……畢竟,若非是他之前在趙國的一番作為,或者說他之前數年一系列的作為,多少打出了一些名號,讓年輕的關羽多少有幾分佩服和認可,恐怕也不會僅憑言語就能如何如何了。

當然了,拋開種種玄學不言,最關鍵的一條還是關羽此時身份太過低微……一介逃犯,而且居然還用著‘長生’這種土到掉渣的小字!如此境遇,連劉備都可以招攬到他,何況是劉備的老大哥公孫珣呢?

可這麽一想的話,似乎還得把功勞歸於公孫大娘,若非是她,公孫珣又怎麽可能想象的到,一個河東來的殺人逃犯,身體裏會蘊含著那樣的能耐與潛力呢?

但不管如何了,公孫珣終歸是將關羽暫時招攬到了麾下,而等他連夜回到河堤上以後,也幾乎是興奮到差點忘了一些事情。

“叔治,且帶長生先去安歇。”公孫珣看著侍立在自己‘私人定制工棚’外的一堆人,也是當即恍然起來。“長生,我們明日再談!”

關羽並不莽撞,事實上他是個極為聰明的人,只是看了一眼便當即醒悟過來,必然是之前午後刺殺一事此時尚沒個說法……這種事情他一個初來乍到之人,什麽都不清楚,什麽也都不懂,確實不該摻和。

“君侯。”等到關羽和王修離去後,婁圭方才將目光從前者那格外突出的體格上收回,卻是轉而皺起眉頭來。“方伯追問了數次,你又突然離開,我等實在是無奈,湖匪的說法州中諸位也全然不信……”

“這是自然,湖匪無緣無故為何要殺方伯?放我我也不信。”公孫珣駐足在工棚外,此時心情倒是頗為復雜,一邊是得了關羽,心中不免驚喜得意,另一邊又想起這件頭疼事,又不免頗為無奈和緊張。“怎麽,你們這半日也只是之前那些訊息嗎?”

“差不多吧。”婁圭一時搖頭。“叔治之前一番辛苦,兩人身份辨認無疑,正是大陸澤的湖匪,然後如何隱藏,又如何到達此處,也大略有了一些脈絡。但正如君侯你所言,僅是湖匪二字何以服州中人心?”

“那便等一等再服人心好了。”公孫珣略一思索,卻是直接擡步往前走去。“我且睡下。”

“那……”沮宗此時忍不住上前半步問詢道。“該如何答復州中與方伯?”

“不用答復。”公孫珣頭也不回的揚聲應道。“就告訴所有人,我為方伯安危出去查案,此時辛苦了半夜,已然是累的不行,讓他們明日再來找我好了。當然,誰若是實在想說話,也不是不行,便讓他們親自來此處找我好了,我就在榻上隨時恭候。”

沮宗欲言又止,但公孫珣說話間便已經鉆入了他平日安歇的‘工棚’內,兩名輪班的侍從更是直截了當的跨刀立到了門前……如此情形,沮公祧卻不好再追進去了,只能轉身嘆了口氣,準備去應付那些州中官吏。

夜色畢竟很深了,其余趙國一眾人眼見著有了公孫珣撐腰,也是一哄而散。

倒是婁子伯,轉悠了兩步後,卻是突然回頭與兩名侍從打了個招呼,然後隔著厚重門簾請進。

“竟然是子伯嗎?”公孫珣盤腿坐在榻上,聽到外面的聲音後登時打了個哈欠。“也是讓我空歡喜一場了……且進來吧。”

“君侯如此疲憊卻依舊不願意歇息,想來是在侯客?”婁圭掀開門簾進去以後,見狀也是撚須輕笑。“可否容我旁聽一二?”

“你連中午那番話都敢說得,又有什麽不能聽的?”公孫珣不由搖頭。“且坐到床邊火爐旁,地上有寒氣。”

婁圭輕輕頷首,便幹脆坐到了床邊,隨公孫珣靜候來人。

而果然,片刻之後,工棚外忽然傳來一聲問候:“草民張晟,有事請見君侯!”

婁圭登時恍然大悟。

……

張晟一入工棚便直接跪倒在地……很明顯,這是在請罪。

“說吧。”公孫珣面色疲憊,只是一聲嘆氣。“此事何人主使,你事前又是否知情?”

張晟面色蒼白,長跪不起,然後勉力叩首言道:“晟也是事後見到這二人屍首方才有所醒悟,至於指使者,在下只能說並非是趙國太平道所為……”

“那便是你家大賢良師在钜鹿親自指使了。”婁圭在旁拉下臉來言道。“對否?”

“大賢良師也未必知情。”張晟跪在地上懇切解釋道。“想來是有人私自做主……”

“有人又是誰?你們太平道真是人才輩出!”

“……”

“你看,”婁圭板著臉緊追不放。“大陸澤位於钜鹿郡中心,彼處湖匪既然跟你們太平道有關聯,那便只能是你們大賢良師直屬才對!而且刺殺一州刺史是何等大事?若非是你們大賢良師首肯,又有誰能做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