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當歸

一去三月,冬雪霏霏。

期間,許攸曾過來埋怨了一次,但被三人以受了盧植師命,不得不回此地苦讀給打發了;

期間,劉備再度與公孫瓚合流,將緱氏縣城攪得雞犬不寧;

期間,公孫大娘曾從家中送來一次信,特別表揚了自己兒子在推動人類文明發展上所做的貢獻,比如造紙術的推廣;

期間,呂範回鄉完了婚,眾人難免又去叨擾了一番;

期間,公孫珣以抄錄為名,讓公孫越上門黑走了蔡邕全部的儒家七經以及四十二章經的手稿,準備當做傳家寶;

期間,那窩不方便讓人捎回家去的狸貓竟然又生了一窩小的,搞得緱氏院中到處都是貓祖宗,公孫珣甚至還不得不送給了蔡邕兩只,說是公孫越養的貓把所有手稿都給吃了,因此把犯人交給事主親手處置,要殺要剮隨對方便……

不過,三個月的等待也讓公孫兄弟三人放下了少許的警惕心,甚至公孫珣隱約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反應過激……所謂外寬內忌也不過是一種泛泛而談吧?

再說了,這一次袁紹真要忌,恐怕也要對準那天高任鳥飛的韓遂吧?

於是,到了年節之後,公孫兄弟終於還是決定入洛陽城一趟……探探風是一回事,劉寬還有盧植都在城裏,總是要拜年的吧?

劉寬那邊自然是熱鬧非凡,老頭對誰都是寬縱到沒譜的程度,而且地位高、年紀大、經歷廣,所以來訪的人囊括了三教九流、五湖四海,不要說他光祿勛所屬的屬官屬吏一大堆,門生子弟一大群,公孫兄弟甚至看到了自稱從弘農而來,趕著牛負著兩捆柴前來拜年的農民……劉寬府上完全一視同仁,倒也著實讓人佩服。

不過,從劉寬那裏出來,再去盧植處時,就顯得淒涼了不少。

要知道盧植東觀修史,而東觀位於南宮之中,礙於宮禁嚴謹,一進去就宛如隔絕於世。而他的住處又位於南宮東門處的公房內,這地方雖然不算是宮內了,但也盤查的夠嗆,所以這半年盧植很少有什麽交遊,就算是緱氏的弟子想見他一面都難,再加上他這人性格清冷嚴肅……實際上,若非此番公孫兄弟受緱氏眾人所托有代為拜見的職責,那公孫瓚都不一定樂意來的。

到了盧植住處,此地雖然稱不上冷冷清清,但也不是什麽氣氛熱烈的地方,三人大禮參拜一番,幹坐了一會後就無話可說了。於是盧植幹脆建議讓其余二人再去拜見蔡邕等洛中長者,自己只留下了公孫珣在這裏隨侍。

一日無話,公孫珣大部分時間都在領著幾個仆人招待前來拜年的東觀下屬刀筆吏,直到下午見到了楊彪,雙方通了姓名,握手言歡一番,才算是不虛此行。

不過,到了晚上公孫珣也沒有回去,因為等楊彪告辭離開時他才發現,大概是長時間盤坐的緣故,盧植腳上明顯有些腫脹,於是趕緊派仆人往劉寬這邊過來,索要了一些消炎溫補的藥材,又派人回緱氏去尋存在那裏的人參……總之,很是折騰了一番。

而又隔了一日,就在劉寬府上早早送來了諸如當歸等溫潤補血的藥物,而金大姨也派遣專人將人參送到以後,這番舉動卻又引來了連鎖反應——向來不講規矩的劉寬聽說盧植病了以後,竟然親自趕著牛車前來探病。

當然了,劉寬倒不是什麽真的探病,他這是隨意慣了,然後家中又太過紛擾,所以來這邊躲清凈了——不說別的,哪有大過年探病什麽都不帶反而帶著一壇酒來的?

不過他倒是來對地方了,尤其是午間蔡邕也過來以後……後者作為東觀修史的副手,本來就該來拜會一番的。

於是,三人在裏屋圍著一個小方幾烤火取暖,喝酒聊天,公孫珣則在外面看護著煎藥……本來倒也相安無事,甚至公孫珣已經想著要是盧植並無大礙那今日下午就告辭離開了呢。但是忽然間,蔡伯喈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卻將端藥進去的他給叫住了。

“說起來,既然過了年,盧公這個喚做公孫珣的學生勉強已經算是二十了吧?”蔡邕扶著酒壺問道。

“看怎麽說了。”劉寬捋著胡子笑道。“各地風俗不同,真要是強說倒也不是不行,不過一般還是要等過了生日再講……”

公孫珣也是為之一怔,他自己仰頭想了一下,好像還真是這樣……自己生於永壽二年,而今是熹平五年,雖然未過生日,但也確實勉強算是二十歲了。想想當日初聞族兄公孫瓚要來找盧植拜師,自己迫不及待的想搭順風船,以至於被困在盧龍塞中,那時不過十八歲,而這雖然只是一年多過去,中間卻連過了兩個年節,也是不免感慨。

“如此說來……”盧植也似乎是明白了什麽。“公孫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