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二章 得失

加授韓謙為參知政事、嘉勉收復淮西北之功的聖旨要晚一些,一直拖到十五日從金陵發出。

韓道昌領了傳旨的差事,作為宣旨大臣乘船趕往東湖。

韓謙擔心形勢隨時會有變化,從年前勸降右神武軍之後就留在潢川坐鎮,同時棠邑軍在西翼的兵馬也沒有減少,以保持對襄北軍的軍事威懾。

韓道昌領了傳旨的差事,就是要見韓謙一面,就與之前率百余侍衛騎兵回到東湖休整的霍厲,一路趕到潢川跟韓謙見面。

他們趕到潢川,沒想到被貶為光州刺史的周憚,比他還要早一天趕過來,此時韓謙與周憚等人皆在左龍雀軍撤出之後的羅山。

韓道昌便在霍厲等人的護隨下,趕往羅山去見韓謙。

光州差不多已經徹底打殘了,之前羅山兩萬多民戶,都被韓謙遷到樂安、潢川等地安置,在李知誥率左龍雀軍從桐柏山北麓退到南陽(鄧州),其靈山、義陽的兵馬也往南退守到九裏(黃峴)等關一線,棠邑往西接收義陽、期思、羅山、桐柏四縣,襄北軍移交的在籍民戶都不足一萬人。

羅山城除隨韓謙、周憚西進的兩千兵馬外,七八百步見方的城池之中,鱗次櫛比的屋舍保存較好,卻沒有一戶平民,徹徹底底是一座空城。

之前馮繚趕去金陵交底,只說要千方百計招降溫博其部,卻沒有說後續還有助長鄉侯篡位之事——當然了,這些也都無關緊要了,只是看到韓謙後,韓道昌陪同著眾人在空蕩蕩的街巷間轉悠,還是忍不住抱怨拿荊州與襄北交換光州,是折本之極的買賣。

“李長風上密折後,慈壽宮還是暗中將我們在背後謀事的消息放出去,朝中一時間諸多非議似風湧雲起,但在曹庸、王昂攜國書入京之後,非議之聲便迅速煙消雲散,可見朝中絕大多數人還是分得清利害是非的,當然也有一些人心裏或許有想著,大楚占得梁州之後便有謀蜀的基礎吧,”左右沒有其他人,除了高紹、馮繚、孔熙榮等人外,周憚此時也可以說是棠邑的嫡系,韓道昌說話沒有什麽顧忌,頗為惋惜地說道,“梁州倘若能落在我們手裏,時機到了,我們從敘州及梁州出兵南北夾攻,謀蜀將更為便利……”

“貪多必失,而且誰都不是善茬——郭榮與周憚他們當時在滄浪城如此決斷沒錯,”韓謙笑道,“目前左武驤軍、左神武軍也都進入梁州,極大分攤溫博他們所承受的軍事壓力是一方面,糧秣等軍資開銷要節省多少,我們也要好好算這筆賬啊……”

即便在韓謙親率西翼兵馬的威懾下,李知誥、柴建他們不敢從背後進攻滄浪、靖雲等城,但棠邑要是從敘州或東湖走水路,並派水軍護衛,運送軍需補給到梁州,軍資開銷、運費成本都極大,每月少說需要拿七八萬緡錢的錢糧投進去,一年下來就是近百萬緡錢的軍資開銷。

此外,更不要指望襄北軍此時會進入梁州,共同抵擋趙孟吉、王孝先的反撲了。

而真想要長期、控制梁州,新編右神武軍將承受極大的軍事壓力不說,這筆額外的軍資開銷,對棠邑來說,也是一筆長期的沉重負擔——蜀國所承諾的歲貢,即便都用在梁州,也是遠遠不夠的。

倘若朱裕最終選擇撤出關中,關中叫蒙兀人奪去,棠邑要在梁州投入多少資源,才能遏制住蒙兀人南出秦嶺的兵鋒?

現在將梁州劃給襄北了,不僅此時由襄北諸軍共同承擔趙孟吉、王孝先反撲的軍事壓力,日後溫博率右神武軍撤出來,而朱裕同時將關中拱手讓給蒙兀人,也則將由襄北諸軍去承擔蒙兀人南出秦嶺的兵鋒。

而此時在梁州所產生的一切軍資開銷,也需要襄北都防禦使府與朝廷來共同承擔,韓謙只需要每月調撥一批肉食及精良兵甲,額外對右神武軍進行加強就足夠了。

這麽一來,棠邑在梁州戰場,每月僅需要額外開銷萬余緡錢就足夠了。

節儉下來的軍資,還是要繼續投在淮西的經營上。

更為重要的一點,等長鄉侯王邕真穩定住蜀國的局勢,他與諸多蜀國臣民難道就不擔心棠邑有朝一日會據敘州、梁州南北夾擊以謀蜀地?

國無義戰,利益為先。

韓謙掰著腳趾頭都能想明白,王邕真要坐穩國主的位置,必然第一個跟他們翻臉,千方百計的想著從他們手裏將梁州收回去。

到時候溫博率右神武軍孤懸梁州,南北皆敵,東翼又是居心叵測的襄北軍,又有什麽能力守住梁州?

而在南線,王邕不僅有可能切斷與敘州的商貿,甚至會轉而暗中支持思業兩州以及黔中的大姓勢力與敘州對抗。

聽韓謙說過這些後,韓道昌遲疑地問道:“你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要奪梁州,那為何還要一開始就要將梁州列入密約之中,難道是給李知誥、柴建他們下的餌?不過,你早就知道呂輕俠與灌江樓及北逃士族勾結,甚至擔心呂輕俠暗附蒙兀人,現在將梁州讓他們了,一旦蒙兀人真奪得關中,你就不擔心他們合作一夥,徹底的勾結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