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六章 意圖(二)

安豐寨西距巢州城約一百四十余裏,南淝水的河道在巢西平原拐了一個大彎,使得安豐寨到巢州城的水路距離則長達兩百裏。

雖然這導致分路穿插進擊的諸路兵馬,以南淝水的河道為中心,迂回多繞行了六七十裏,但壽州軍窺不透這邊的意圖,沿線防線手忙腳亂的調動,但在集結足夠多的兵馬前,誰敢往棠邑兵的兵鋒上撞?

因而除此辛苦一些,諸路兵馬穿插到安豐寨的外圍,卻沒有遇到什麽波折。

只是突襲作戰,這時候才剛剛拉開序幕而已。

前期晚年,除在天佑帝統治淮南期間,在他之前還有三任淮南節度使都致力開挖安豐渠,溝通南北淝水,加強江淮的水路聯絡。

安豐渠挖通之後,後續北往壽州、西往霍州、光州的新修驛道,也都從安豐寨通過,安豐寨作為巢西地區最重要的水陸交通要沖,在臯城縣地位比西側二十多裏外的縣城還要突出。

數十年發展,已有上萬人丁聚居於此,鎮埠要比一般的縣城繁榮多了,而鎮埠外圍,溝渠縱橫、田陌交錯,座落著大大小小的村落。

南淝水河的南岸,有一座十數丈的石嶺,目前為棠邑一隊騎兵控制。

韓謙牽著王珺的手,登上石嶺,看山嶺左右有三四裏長,仿佛安豐寨南側的天然屏障,凍結的南淝水河就在石嶺的斷崖之下,而往西北方向望去,兩三裏外同樣的一座往北延伸的矮嶺,仿佛安豐寨西面的門戶,安豐渠就開挖在那座山嶺的東麓山腳下。

韓謙沒有看北面兵馬集結的情形,也沒有居高眺望安豐寨內敵軍手忙腳亂的樣子,而是往西南眺望。

天亮已經有一個多時辰了,薄霧還沒有散去,青黑色的峰嶺在薄霧之中隱然若現,要比這邊的斷崖、矮嶺巍峨得多。

那一座座峰嶺的深處,便是切斷荊襄與淮南、便是長江與淮河分水地、千裏縱橫的淮陽山,也是後世赫赫有名的大別山。

將桐柏山包括在內,淮陽山在天地之間仿佛一個巨大的弧形,其北坡與光州、霍州接壤,西坡與鄧州接壤,西南與隨州、黃州接壤、南坡與舒州接壤、東坡與巢州接壤。

淮陽山可以說是征伐江淮的雄主們,誰都繞不開的一座雄山大嶽。

“在一定意義上,安豐寨的戰略價值,要比霍州城重要得多,對我們來說,尤是如此;除了往西、往北、往東三面廣及數百裏的種植區外,南面的淮陽山間也是村寨林立。”

韓謙將馬鞭橫在身前,跟並肩禦馬的王珺說道。

“恰恰是上百年來江淮地區戰事不斷、兼之殘烈戰事之下的繁苛盤剝,使得不計其數的民戶逃入千裏縱橫的淮陽山中掙紮生存。在金陵事變之前,淮西巢滁光霍壽五州人丁統計僅八十余萬,金陵事變後,逾二十萬軍民被安寧宮脅裹渡江退入淮西,使得淮西的總人口勉強超過百萬,然而不算荊襄隨州、黃州以及南面舒州境內的山區,僅淮陽山的北坡、東坡之中,到底藏匿了多少逃戶山民,大楚開國二十余年來,都沒有一個準確的統計。有人估算十數萬的,有人估算二三十萬的,甚至有人說僅巢、霍兩州所轄的山域之中便藏有山民四五十萬,莫衷一是。不過,巢西、霍南的山區裏到處藏匿多少民戶,很快便會搞清楚了……”

韓謙在鎧甲外穿著猩紅的大氅禦寒,身量顯得魁梧,王珺只是在襖裳系了一領不那麽紮眼的裘裳,站在韓謙的身邊。

連著三天乘馬隨軍出征,即便受到很好的照顧,也是極其的辛苦,但此刻的她神采熠熠,雪也白的臉蛋乏著瓷器的光澤,美眸透漏清亮的光彩,給人感受不到她有絲毫的疲倦。

雖然分路穿插進來的主力兵馬,正在南淝水的北岸進行集結,對僅有六七百壽州兵據守的永豐寨做進攻前的最後準備,但她的心思跟韓謙一樣,還是將視野投到西南面的峰嶺深處。

她不知道棠邑兵的這次異動會驚起多大的波瀾,但很顯然當世能真正看窗韓謙意圖的不會有幾個人;而屈指可數的數人,此時應該都不在淮西境內。

不錯,安豐寨是他們這次突襲作戰要重點進攻的一個點,但韓謙組織兵馬,從敵軍巢州防線穿插進來,進攻安豐寨,並非是貪圖壽州軍在這裏所囤積的物資,也並非是要一把火將這座繁榮的鎮埠燒為灰燼,然後破壞掉安豐渠的堰壩水閘,切斷淮西境內這條最重要的水路通道,再大肆的去破壞淮西腹地的農耕生產。

換作其他將領,在這次的突襲作戰中,要是能在順利實現上述的作戰意圖後再成功率突襲兵馬撤回去,都有資格擠入當世名將之列了,但王珺心裏清楚,她的夫君不會僅限於此。

淅川一戰,韓謙聲名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