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章 條件

韓家早年在宣州是有兩座銅礦,但在大楚開國之後就被內府局征用,所采煉之銅都收入內府用以鑄錢,之後便主要經營田莊,蓄養奴婢,以積族產。

在歷次風波之中,韓家的家財族產幾經折騰,奴婢也是聚散無常,底子已是遠不如皇陵案之前的馮氏厚實。

此時已經是九月下旬,韓家傾族蕩產支撐棠邑防線建設將近一年,宣歙兩州能出售的田宅,十去其九,這兩年在金陵新添置的宅院、典當鋪也都變賣掉大半,都換成粳米、臘肉、木料、藥材、騾馬耕牛等總計約逾八十萬緡錢的物資運入棠邑。

韓家此時已經可以說是壓榨到極限了。

目前還能動用的錢糧,就是韓道昌近期說服喬維閻、陳致庸以及韓端正室的娘家張氏等家共同籌得的三十余萬緡錢,繼續往棠邑輸送緊缺物資。

即便敘州今年除了鹽利、稅賦以及工造局的盈余外,還能從棉織業征得八十萬匹棉布、四百萬斤籽棉,但加上韓家不遺余力的支持,也僅僅是勉強能支撐棠邑的花銷。

沿滁河、浮槎山一線建設大大小小的營壘,打造更多、更精良的兵甲戰械、戰船加強棠邑兵的兵備。

兩萬多精銳將卒補給需要充分,還要確保其家小能在棠邑安家紮根,以保證將卒士氣高昂,不陷入低谷。

而以東湖為首的棠邑七縣建設也進行得如火如荼。

棠邑即便有數以億萬的錢糧收獲,也似流水般的被吞噬一空。

要沒有這麽大規模的錢糧在背後支撐,韓謙有什麽底氣無視壽州軍精銳的軍事威脅,將棠邑建設、經營成根基之地?

但是,正因為如此,敘州固有的財力及韓家都被壓榨到極限。

這次之所以還能答應拿一百萬緡錢,拆借給壽王府及淮東,主要是韓謙使洗尋樵、喬維閻在敘州說服各織坊紗場,將折合約二百萬匹的棉布、棉線,直接折算成相應的錢款存入敘州官錢局。

當世布帛的通貨價值,不比銅制錢以及金銀等貴金屬稍差。

用布帛抵繳賦稅、拿布帛入市換購糧食及其他生活用品,以及官家將布帛當成賞賜品或俸祿,賞給朝臣,在當世都是司空見慣之事。

不過,正如大規模投入錢幣,會造成通貨膨脹、貨幣大幅貶值的道理一樣,當一個地方的布帛產量激增卻缺乏有效、穩定的售出渠道,也會造成極大的紊亂。

敘州目前每月能產四十余萬匹棉布,其中有八萬余匹棉布作為賦稅上繳州衙,也有工造局直轄織造場所產的六萬余匹棉布,總計十五萬匹的樣子,韓謙會直接通過譚育良以及敘州所控制的婺川鹽鐵監院,經黔江水道賣入渝州,以一個相對低廉的價格,由長鄉侯王邕全面接手。

之後,再經長鄉侯王邕暗中控制的貨棧,輸往川蜀諸州縣外。

除此之外,差不多每個月有二十五六萬匹棉布,乃是各家織造作坊及家庭織工所有,便要自行聯絡船幫貨棧銷往外地。

不要說敘州作為藩戶,大宗貨物輸入內地,本身就受到極大的限制外,當世地方州縣主要以受世家宗閥控制的莊園經濟為主,商品流通哪裏有後世那麽自由?

韓謙通過種種努力,打開通往黔中、南詔以及京畿的商貿,去年輸出上百萬匹棉布就已經是極限了。

今年再有增加,也相當有限。

因而今年開始各家織造作坊,手裏都積壓大量的棉紗、棉布。

韓謙說是要洗尋樵、喬維閻盡可能說服,不要搞強制,但當前的形勢,哪裏還需要說服、強制?

敘州官錢局在同意棉紗、棉布折算成相應的錢款存進來,官錢局的貨倉裏棉紗、棉布便堆積成山。

以資本折算,敘州官錢局之前僅有二十萬緡錢的資本金。

這主要還是韓謙在敘州這些年的積累,加上這些年對外拆借孳息所得,沒有多少韓謙所期待的存款。

傳統的力量太大了。

即便是敘州的將吏,家裏有余錢余糧,也都習慣囤積在家裏或掩埋在自家院子裏,哪裏“存銀行”的概念啊?

不過,這次各家織院紗場乃至民間織戶,以棉紗、棉布作為存款納入官錢局,敘州官錢局的總資本就一下子激增四五倍。

這次計劃對壽王府及淮東的拆借,韓謙打算由敘州官錢局拿這批棉紗、棉布作為出資。

不過,韓謙此時絕不會輕易向壽王府、淮東透漏敘州官錢局及敘州棉織業的底,所以為掩人耳目,這筆錢會名義上說成韓家拿出來的。

當然,價值上百萬緡的棉紗、棉布,要怎麽換成更便於支付的貨幣,則是除抵押、錢息以及招攬失地流民進入棠邑之外,韓道銘、馮繚這次過來要跟楊致堂主要交涉的條件。

也就是說,除了淮東之外,壽王府都要極積支持赤山會的商船能直接進入作為壽王府傳統勢力範圍的洪州、袁州,以及右龍武軍協防區域的州縣城池及鎮埠進行貿易,要打壓地方勢力的種種阻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