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 忠言逆耳

“什麽?”

姚惜水回到金陵才兩天,還在為李知誥的不留情面而郁郁寡歡,卻沒想到這麽快便聽到韓道銘在政事堂倒戈反對太後攝政的消息,她幾乎懷疑是聽錯了話。

“十三娘之前傳回消息說韓道銘剛到棠邑時,似聽到韓謙與他們爭執的聲音,韓道銘所說的話,是否僅代表他這一脈的意思?”一名身穿鵝黃宮裝的中年美婦正持一把剪刀將燈芯挑起來剪去一些,使得燈焰燃燒得更明亮些,聽到這樣的消息也是猶為震驚,遲疑的問道,她更寧願相信韓道銘與韓謙徹底鬧翻,各選立場,也不相信韓謙會跟她們撕破臉,轉身反過去支持陛下。

“不要說韓家還有一個老不死的在,韓道銘混跡多年,老奸巨猾之極,哪裏會忍耐不了一時之氣?惜水還是太急躁了一些……”呂輕俠微蹙秀眉,手輕撫額頭,一絲不亂的鬢發夾雜幾許銀絲,不可避免的流露出歲月在她身上雕鑿的痕跡,她對當前的局勢沒有什麽不切實際的幻想,錯就是錯了,不承認並不能改變什麽。

雖然呂輕俠的語氣輕柔,沒有太多責備的意思,但聽到這樣的話,姚惜水心裏還是難受之極,有如刀絞。

只是想到離開舒州時,大哥對韓謙乃至韓家的倒戈早就有所預料,她又禁不住悵然若失的暗想,難道真是自己太急躁了,反倒給了韓謙倒戈的機會跟借口?

是啊,在外人眼裏,李沖的畏罪自殺只是他們在韓謙的脅迫下,不得已給出交待而已,這實際上將有助消除沈漾、楊致堂等人心裏的疑慮。

要不然的話,局勢如此緊迫,棠邑依賴外部的錢糧物資輸入一刻不得停歇,在極可能兩頭皆落不到好、皆不能獲得相對信任的困境下,韓謙與韓家怎麽都不可能選擇在這時候貿然跟她們這邊的切割關系。

又或者是文瑞臨的成功逃走以及李沖散播傳言,最終促進韓謙跟她們切割關系?

不管哪一種情形,都說明一切後果是她種下,姚惜水這一刻腦子裏亂作一團。

她對韓謙一直心存極深的警戒,也以為韓謙極可能是她們將來最大的障礙,只要有機會便想著打擊對方,卻沒有想過有些事會被韓謙反過來利用。

而就在兩天前,大哥預料可能會有這樣的情形發生時,她心裏多少還有所不屑,卻不想僅僅兩天時間過去,形勢的發展就完全脫離她們的掌控。

“我……”想到這裏,姚惜水心情更是壓抑,都覺得愧對夫人,紅著眼眸,張嘴半天才發現找不到什麽話替自己辯解。

“是不是著人去見知誥,韓謙手裏僅有兩萬雜編弱旅,沒有淮西禁軍的配合,他即便真有神鬼之謀,難不成還真能獨力擋住壽州軍南下的步伐?”中年美婦這時候不再懷疑韓謙與韓家的立場逆轉過去,但不管怎麽說,長江北岸的兵馬主要還是在她們的掌握之中,她們猶有能力逼迫韓謙、逼迫朝堂諸大臣低頭,同意太後以攝政的形式還朝。

“知誥說得不錯,我們不宜再輕舉妄動了,輔政就輔政吧,總要先等局勢穩定下來才能考慮其他,也不要再叫知誥為難了。”呂輕俠有些心力憔悴地說道。

“是!”中年美婦點頭應道。

……

……

“韓道銘確切能代表韓謙的態度嗎,不會有什麽誤會的地方?”

這些天躲在崇文殿,即便是沈漾、楊致堂都懶得相見的楊元溥,怎麽也要比長春宮那邊更早知道韓道銘反戈的消息,但他難以置信這一切是真的,又或者說難以置信這是韓謙的態度。

一直等到將夜時分,他才將安吉祥、陳如意以及姜獲、袁國維、張平等人召到跟前來,詢問詳情。

而自韓謙、李知誥奉太後手詔行事以來,他主要時間都躲在崇文殿裏,深怕哪一天就被幽禁深宮之中,除了沈漾、楊致堂等少數幾人之外誰都不見,甚至都無心關切縉雲司的一切,他這時候才發現很多細枝末節的事情,他都需要重新梳理。

安吉祥他與陳如意這些天都沒有受到召見,但他們還兢兢業業的搜集信息,希望能對之前的錯漏做些彌補,此時跪在禦案之前,小心翼翼地說道:

“文瑞臨確實以中門使留任壽州,高隆在事敗被殺之前,曾意圖行刺陳銘升,而苗勇在五指嶺率部叛投永州……高承源殺出敵圍時身負重傷,韓謙欲請他到棠邑治傷,高承源卻過棠邑而不入,堅持要部將護送他渡江,不幸渡江時傷重不治。而李沖降敵為間、妖言惑眾之事,溧陽侯奏折也都是言明,應是不假。不過,在新津侯嚴查此事之前,黔陽侯麾下部將林宗靖曾在筆架山大營因此事受新津侯部將羞辱含憤離去。次日,黔陽侯便以清查敵間的名義,扣押滯留於大刺山的右神武軍殘卒;周憚、陳景舟二人,也是當天返回江州、廣德府,特別是周憚是由敘州六艘戰船護送,中途還曾停靠筆架山大營前,只是不知道周憚與溧陽侯、新津侯說過什麽,但是在那之後,新津侯才下決心清查敵間之事。除了李沖畏罪自盡外,樞密院、刑部也派人前往舒州,將其他軍卒押回京中受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