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突圍

“此時殺出重圍,或有一搏,拖延時日,待到梁軍渡淮南下,我們百死無生!”

李秀看似文弱,但此刻的虎視眈眈盯住陳銘升,堅持己見,寸步不讓。

“徐明珍所率兩萬騎兵,在淮南淮北與梁軍鐵騎爭雄多年,我們雖有一萬六千余兵馬,但殘兵占到三成,此時還不清楚南面到底什麽情況,怎麽突圍?”陳銘升忍著右臂、左肋鉆心的劇痛,苦口婆心的勸道,“此時據城以守,陛下與國公爺必會遣兵接應!”

陳銘升左肋、右臂為高隆所刺,但好在當時李磧尋陳銘升說事,陳銘升猝不及防為高隆刺傷之時,他極快反應過來,閃開高隆部將的刺殺,還拔刀斬殺高隆。

在逼退高隆身邊的三名部將之後,李磧又率院中驟然遇襲被殺剩不到十人的侍衛,在狹窄的院子中堅守到李秀率援兵趕來,將高隆身邊圍攻衙帳的數十親信盡數格殺,這才保住陳銘升的性命,沒有在城中引發大亂。

要說之前徐明珍率兩萬騎兵突然穿插到鱉子頂、燕墩山以南,李秀、李磧他們還有些發蒙,見無法力敵,只能率千余遊蕩在外的騎兵倉皇撤回鐘離城,與右神武軍主力會合。

不過,高隆昨夜行刺失敗過後,李磧、徐靖以及衛煌諸將都認定背後有更大的陰謀在針對大楚,他們苦守鐘離城,極可能等不到援兵的到來。

鐘離城殘破,即便在金陵事變之後,壽州軍接管了濠州,對鐘離城也僅是草草修繕,城池遠談不上堅固,與巢州、壽州這樣的堅城遠不能相提並論。

更關鍵的,陳銘升他們攻陷鐘離城時,城中糧食被守軍放火燒盡,即便收復鐘離城後,立時從滁州調來一批糧草,但除開城中萬余平民不提,這批糧草也僅夠他們一萬六千人馬吃上半個月。

當然,右神武衛軍作為樞密副使、國丈傾力打造的核心精銳,除了編有李秀、李磧所部三千精銳騎兵,還有四千余馬步兵,這意味著全軍則有七千余區戰馬。

即便優良的戰馬要保留下來,近四千乘馬還能宰殺保存,還能支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這也是陳銘升、衛煌等將主張固守鐘離的關鍵。

溫博率巢州守軍在淮西七八萬禁軍精銳的圍攻下,都堅守了大半年,他們憑什麽堅守不到兩個月後淮河解凍?

在陳銘升看來,即便梁軍隨時有可能渡河南下,但照以往的經驗,等到淮河冰凍解封,梁軍就沒有不撤回去的先例。

守城,總是要比率一萬六七千弱旅出城與兩萬壽州騎兵野戰的勝算高得多。

李秀則強烈主張突圍,從鐘離城東、南兩座城門殺出,往南是方圓近十裏湖的龍遊湖,而龍遊湖的西南則是五尖山脈的北段山嶺。

右神武軍兵甲裝備精良,將卒也皆精壯勇力,剛剛被圍,士氣也還不弱,趁敵騎還沒有進逼到城下修築營壘,他們只要廝殺不到二十裏的開闊地帶,進入五尖山脈的丘陵區,徐明珍的兩萬騎兵,對他們的威脅就會隨之大減。

除了戰術層面可以值得一搏之外,更主要的還是李秀認識到敵軍所謀甚大。

高隆原本是潭州將領,為文瑞臨說降投附大楚,積功為右神武軍副都指揮。高隆行刺陳銘升,欲制造混亂為敵軍所趁,那文瑞臨有沒有問題?

文瑞臨說服的苗勇,以及隨高隆、苗勇投附過的其他將領武官有沒有問題?

這些人與之前大楚水師覆滅於洪澤浦有沒有牽連?

要是這一切都是有聯系的,則說明壽州軍及幕後的梁軍圖謀甚大,聯合出動的兵力也將遠超他們的想象。

最直接的後果,就是禁軍在巢州城下的主力極有可能在敵軍在接下來發動的攻擊中受到重創,那他們困守鐘離同時也會毫無意義,最終都難逃敗亡的慘烈結局。

又或者禁軍主力及時警覺,撤入滁州或舒州,但敵軍十數萬甚至超過二十萬的兵馬南下,必然要先攻下最北面的鐘離城,才能去進攻鐘離南面的城池,確保淮西之地重新落回到他們手裏。

在敵軍全力強攻之下,城內缺乏必要的守城物資,真能堅持到朝廷從諸州縣集結援兵來增援嗎?

雖說陳銘升是都指揮使,徐靖、衛煌等將吏聽他號令,但除了李沖跟陳銘升較為親近外,李磧及其他李氏子弟都站在副都指揮使李秀一側的。

而毫無疑問的是,脫胎於右廣德軍的右神武軍,主要還是以李氏子弟吸納京畿世家子弟,然後融並宣州兵基礎之上發展起來的。

在這個過程中,李氏子弟發揮主導作用,而李秀的傑出指揮能力以及李磧的武勇,為將卒深識。

李秀堅持要突圍,陳銘升也只能苦心勸他不要用險。

“我父親常言,臨危而顧身,見利而忘命,乃兵者大忌,”李秀卻不領情,言辭激烈地說道,“你若貪生畏死,我與李磧為前驅,為諸將卒殺出一條南歸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