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秘會

事情雖然不會大肆張榜公布,但楚州秘使以婚約為條件議效附之事,韓謙因父孝在身,不得不先回敘州服喪的消息,卻是悄然先在繁昌城內擴散開來。

以這樣的消息解釋韓謙離開繁昌返回敘州之事,對軍心的擾動最微。

韓謙之去留,這不僅涉及到左廣德軍上萬精銳將卒的軍心,左右龍雀軍裏還有五千精銳老卒,這些老卒乃是左右龍雀軍的骨幹,其家小親族托庇於韓謙,此時皆在廣德。

不要說雙方撕破臉那種事了,現在想要將對圍攻金陵計劃的負面影響降到最低,也只能在“孝道”這事上做文章。

這也是當世最不容置疑的為人處世之準則。

韓謙之前就多次提及戰後要回敘州為亡父服喪,現在提前離開,又有充分的理由,看上去也沒有什麽突兀的地方。

雖然整件事對中下層將卒不會產生多大的驚擾,但在嶽陽核心層人物心湖裏所蕩起的驚天波瀾,卻沒有那麽容易消失。

即便左廣德軍並非進攻金陵軍的主要戰力,要確保萬無一失,卻還是要先解決左廣德軍的問題;對楚州的招附也要先確定下來,進攻金陵城的計劃,也只能再次拖延下來。

對掌控江南東道、江南西道絕大多數地區的嶽陽而言,拖延並非完全壞事。

一方面前期攻打江池等地,傷亡比較大,能有更多的時間休整自然不是壞事;而補充進來的新卒也需要時間適應營伍艱苦的操練,還需要時間建造更多的攻城戰械。

另一方面,嶽陽掌控大勢,這時候就能進一步深化對江東、江西諸州縣的控制,將更多的物資及人員都調集過來。

時間是屬於嶽陽的。

楊元溥趕在年前,甚至還更換繁昌、銅陵、南陵、涇縣、溧水、金壇、溧陽等縣新的知縣、縣丞等官吏,著手安撫、農耕等事。

轉眼間便是年節,繁昌城內依舊以先帝天佑的年號紀年,大街小巷雖然沒有民眾,但還是掛起各式的彩燈。

大年初一這天,楊元溥還特地下令打開城門,許軍民進城觀看彩燈以慶年節。

而到大年初二,繁昌城便又恢復兵戈鐵馬的肅殺氣氛,天色昏暗下來時,城門將要關閉,數騎快馬從東面馳來。

馳到城門下,袁國維攤手出示一面令牌,示意守城的軍將放行,他帶著人簇擁著一名頭臉都包裹在黑色帽兜裏的騎士,徑直沿著長街往城中央的潭王行宮馳去。

楊元溥在楊致堂、李普的陪同下,站在行宮的側門焦急的等候著。

等袁國維帶來的人下馬揭開帽兜,露出那張憔悴而熟悉的面容,楊元溥興奮的迎過來,小聲招呼道:“元溥可算是將叔侯盼來了……”

待左右侍衛皆退到一邊,楊恩才上去給楊元溥、楊致堂、李普等人見禮。

楊恩是孤寡一人,府裏除了十多從軍中退下來、無地可去的殘疾奴仆照應起居外,老妻病逝、兒子也戰死於沙場,他之後哪怕是受封溧陽侯也都沒有續弦娶妻納妾。

他府上是沒有什麽好擔心牽連的,但他這次在袁國維的襄助下,潛出金陵城來繁昌見楊元溥,背後牽扯的卻絕不是他一家。

沒有萬全的把握,他絕不敢暴露行跡。

楊元溥也是沒有聲張,僅僅帶著楊致堂、李普二人在側門迎接楊恩進行宮密商大事。

穿堂過戶,密室之內也僅有張平、姜獲二人在那裏耐心等候著。

楊恩先將金陵城內的勢態以及太子楊元渥病重的消息,跟楊元溥做了簡單的匯報。

金陵事變之後,楊恩堅決不接受太子所賜的官職,但他在宗室聲望極高,安寧宮也沒有加害於他。

他無官無職,跟宗正卿楊泰以及其他投效安寧宮的王公大臣都斷了往來,整日飽酒買醉、彈琴聽曲,因而安寧宮也沒有重點派人監視他。

不過,實際上從嶽陽出兵進攻江州起,袁國維就著人聯絡上楊恩,想著通過楊恩以及諸多一切能利用得上的渠道及手段,從內部瓦解分化守軍以及金陵城內的文武將臣。

除了溫暮橋、溫博父子以及牛耕儒等派系人馬,較為堅定的要跟安寧宮及徐氏一條道走到黑之外,金陵城內更多的人,有相當多的人還手握實權,則是騎墻觀望派。

即便是宗正卿楊泰,當初也是畏懼宗室慘遭血洗屠戮,被迫效命於安寧宮,此時看到大勢已經完全傾向嶽陽,眼前有重新選擇的機會,他還能跟安寧宮一條道走到黑?

只不過金陵城及皇城的兵馬都在安寧宮及徐氏嫡系的控制之下,城內之人即便已有異心,暫時卻也不敢輕舉妄動,就怕在黎明之時倒在血泊之中,那就真傻眼了。

因而城裏有所行動,也得是在嶽陽兵馬正式大舉攻城之後配合進行。

“沈漾、韓謙二人呢?”楊恩在金陵城裏消息閉塞,還不知道繁昌城發生變故,走進行宮沒有看到沈漾、韓謙在場,心裏奇怪,待介紹過金陵城內的形勢後便直接問起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