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奪城

巍峨壯闊的千年名城池州,到十一月底,便在交戰雙方手底下打得面目全非。

大片的城磚被旋風弩持續二十余日的石彈轟砸,大片垮塌、剝落下來,暴露出來的夯土墻也是布滿枝狀的裂痕,滿目瘡痍。

城墻到處都是坍塌的缺口,早就被雙方將卒的鮮血浸染透。

城墻下到處都是殘斷的刀弓戟戈,折斷的羽箭更是不計其數。

倉促間還有屍體沒有被清理出來,連同殘磚碎土一並填入缺口裏,或有一兩條斷臂從木柵墻的支出來,是那樣的猙獰。

池州城北臨長江,東依齊天湖、南接九華山往江畔延伸的余脈山嶺,城池又高從險,而沿江招討軍與江西招討軍空有十二三萬兵馬,卻沒有足夠開闊的戰場空間鋪開。

攻城兵馬除了從西面逼近城下外,只能從西南角的官驛道強插進去,插入位於齊景山北麓與池州之間兩三裏開闊狹窄谷地裏,對池州的南城門展開攻勢。

這兩個方向的進攻分別沿江招討軍、江西招討軍負責,然後由五牙軍水師戰船,將一部分沿江招討軍的兵卒送到臨江的北城門以及臨齊天湖的東城門吸引守軍的注意力。

池州守軍在戰前增至四萬余人,主將也改為溫暮橋之子溫博。

溫暮橋早年乃是淮南節度使的監軍使,雖是文吏,卻知兵事。

天佑帝崛起江淮,統領兵馬征伐四方,溫暮橋便輔佐徐後看守後方,這些年也不知道打過多少硬仗。

溫博等溫氏子弟雖然不像李遇、張蟓、杜崇韜等人那樣建有赫赫戰功,卻自幼隨父守持城池,抵擋諸藩強雄的攻擊,說及守城,卻完全不在張蟓、杜崇韜此等當世名將之下。

不過,考慮到主守池州的南衙禁軍,將卒軍心渙散、士氣低迷,誰也不以為攻取池州有太大的難度。

左龍雀軍在戰前擴編到兩萬五千余眾,但李知誥以左龍雀軍為主力,以最快的速度攻入江州赤烏、潯陽兩城,在橫津河畔以及強攻潯陽城時,也是狠狠打了兩場硬仗。

特別是李知誥於橫津河畔俘江州悍將鐘彥虎那一戰,左龍雀軍的傷亡還要高過鐘彥虎所部,加上強攻潯陽城,兩次前後斃傷俘虜敵軍一萬四千余眾,但左龍雀軍累計傷亡也超過七千,比楊致堂從鄱陽湖西岸負責進攻彭澤城的江西招討軍要大得多。

左龍雀軍雖然是百戰精銳,但這麽高的傷亡比例,也很難馬不停蹄的投入下一場惡戰之中,必須要進行休整。

除了傷卒需要療養,也需要從後方州縣調來更多的新卒補充進營伍進行操訓。

再說了,楊致堂、鄭榆作為兩路兵馬的正使,也不可能坐看所有的風光全然都被李知誥得去。

因此在真正組織進攻池州時,前期左龍雀軍並沒有直接推到池州城下,而是留在彭澤城休整,主要以江西招討軍以及從湖南諸州征調的州兵進逼到城下,輪番進行攻城。

主力精銳與地方兵馬的差距,這時候就徹底體現出來了。

除了五牙軍水師遮閉長江水道,從上遊擋住樓船軍水師的戰船增援池州外,沒有精力戰力參與配合,以地方兵馬為主的八萬人眾輪番進攻池州,整整打了二十天,損失大量的攻城戰械、兵馬傷亡超過兩萬人,硬是都沒能攻入城中。

此漲彼消的道理在任何地方都是適用的,嶽陽兵馬輪番進行攻城二十多天,都沒能將守兵的士氣打崩潰,反而叫守兵看到有將嶽陽兵馬擊退的希望,軍心、士氣則變得越來越旺盛起來。

而鎮遠侯楊澗為首的樓船軍水師,由於物資緊缺,無法建造新船之後,水戰打得就比較謹慎,最初也只是從下遊往上遊進行小規模的騷擾。

等看到嶽陽兵馬進攻池州疲弱不堪,樓船軍水師從下遊繁昌、銅陵方向的水寨出動也變得越來越頻繁,後期更組織成百上千的大小戰船湧往齊天湖,在齊天湖口與五牙軍水戰船頻頻大打出手。

五牙軍水師在會合鄱陽湖諸州的水營之後,戰船及人馬規模都要超過樓船軍,但無論是普通將卒,還是中下層武官乃至指揮作戰的高層將領,都缺乏在寬闊水面進行大規模水戰的經驗,數戰俱敗,最後被樓船軍水師壓制住,只能龜縮在池州城東面的齊天湖內防守。

這也就是廣德軍在宣州逆轉形勢太快,太過突然,大批兵馬會聚起來,短時間內難以驟然適應血腥攻城戰及水戰的節奏,更不要說一步步去積累戰術上的優勢了。

像赤山軍能在短時間內就形成強悍戰力的存在,畢竟是個例。

鄭榆、楊致堂看到勢態不甚好,只得硬著頭皮將戰場的指揮權交給李知誥,將休整補充過新卒的左龍雀軍調上來,從西面對池州展開強攻,用敘州新造運過來的上百具旋風弩,在城前組裝起來,將守軍壓制住,強攻三日後,才拿下西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