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側翼

“都他娘站住,就算是尿了褲襠,都給老子將狼牙筅端平了——這麽長的竹竿子,騎槍比它短了大半截,根本就戳不到你們身上來,你們怕個球,難不成還想要縮回你娘的球裏去?”

刁瞎子拿著一杆長刃破鋒矛,看到那些新兵蛋子在楚州軍騎兵打馬沖過來的陣勢下而嚇得臉色蒼白、手腳發抖,扯著嘶啞的嗓子,聲嘶力竭的大聲喝罵。

他的左眼在守淅川時被打爆掉,瞎了一只眼,這些年大家都喚他刁瞎子,即便升任隊率,也沒有誰想到他本名叫什麽,他自己也渾然不理。

他原本有妻女,但妻女流離鄉野得了水盅疫,收編進桃塢集軍府也沒能挨過多少日子就相繼病逝。

刁瞎子說妻女臨死能吃一陣子的熱湯飯,便值得他這條殘命為龍雀軍打拼,他立了軍功,提拔為小校,也沒有再娶妻成家的想法。

他手裏發了兵餉或賞錢,要麽分給手下窮困的兵卒,要麽喝酒,要麽去逛妓寨,只是他左眼窩黑洞洞缺了一塊,臉上還有好幾處刀疤,猙獰醜陋,每回找的姑娘差不多都得閉著眼睛一臉哭喪相的跟他完成好事。

這次他原本在潭州軍中,陪著兩個在金陵有家小的桐陽老鄉當了逃兵,十天前趕到茅山投入赤山軍,便編入第三都擔任副隊率,協助韓家家兵子弟出身的羅雲浩,統領一支八十人規模的哨隊。

他們這支哨隊,除了兩名敘州出身的武官以及刁瞎子有實際領兵經驗的基層武官外,只有二十名老卒,另外六十人是新投茅山的奴婢。

刁瞎子慣常用一杆重三十斤鐵槍,要不是他脾氣暴躁,又有酗酒的陋習,說不定已經提拔當上副營指揮,勛官也得有七品了,但他本人沒有什麽可惜的。

他只是遺憾逃來茅山,沒能將他那杆鐵槍帶回來,軍中慣常用的破鋒矛已經是相當精良了,但只有十三四斤,他用起來實在不趁手,沒有辦法將他祖傳的桐陽刁家槍的威力發揮出來。

不過作為淪為饑民前就在越王董昌軍中廝混過十年的老軍漢,在其他人還在輕視狼牙筅僅僅是一根破長竹竿時,他卻看得出這種因陋就簡、頭部帶著殘枝的長竹竿太適合新兵蛋子用了。

冷兵器作戰,敢於執兵刃與敵正面砍殺者,就可以說是精銳老卒。

絕大多數的兵卒甚至經過長期的訓練都無法做到這一點,更多是將他們編入軍陣,執長矛、長槍隨著軍陣共進退。

這些沒有經過訓練,投奔過來剛剛完成編伍的奴婢,自然更是不堪,在敵軍揮刀或端矛砍刺過來時,大多數人都拿不穩手裏的兵刃,還談不什麽捉陣廝殺?

狼牙筅是砍伐茅山之中所生長的紫斑長竹制成,這種竹子頗為堅韌,砍下來留長一丈五尺,也就是五米左右。

如此長度,平端手裏,正常情況下足以將任何的敵人連用兵刃都擋在外面,令其難以猝然間進攻到跟前。

加上狼牙筅頭部保留的長短竹枝像傘形散開來,令敵人持短兵長矛難以從縫隙間欺身到近前來。

這些都會極大增強新兵在臨陣的安全感,不至於看到敵騎氣勢洶洶沖殺過來,心頭就有掉頭逃跑的沖動。

當世營伍編制,以哨隊為基層,每哨隊分編四到六支不等的小隊,或長槍兵小隊、或長矛兵小隊、或刀盾兵小隊,或弓兵弩兵小隊,列陣或沖鋒陷陣都各有章法。

這種編伍之法很顯然不適合大多數新卒都未經訓練就要直接上陣實戰對敵的赤山軍第二都、第三都。

刁瞎子所在的哨隊,編有八十人,規模要比普通哨隊大出近一倍,分編八支小隊,每小隊十人,其中四名新兵執狼牙筅,負責將敵軍擋在外圍,三名新兵執木盾、藤盾,負責抵擋敵軍從遠處射來箭矢,只有三名老卒擔任什長、伍長,執刀盾或槍矛近戰,或持弓弩遠射。

作為老卒的直覺,刁瞎子是覺得長竹竿削成的狼牙筅最適合新兵蛋子用,但手下近六十名兵卒都是投軍入伍十天左右時間,訓練才七八天甚至更短的新兵蛋子,能不能擋住楚州軍精銳騎兵的沖擊,他心底也直打鼓。

即便每三隊新兵隊陣之後,還有一隊精銳老卒守住品字形陣的底部。

這一刻刁瞎子大聲斥罵那些明顯被楚州軍騎兵沖殺嚇得膽寒的新兵蛋子,滿是刀疤的一臉橫肉,更顯猙獰。

兩百楚州軍騎兵見吊在遠處射箭無用,這時候嘗試集結沖鋒過來。

兩百匹戰馬將速度提到極致,馬蹄踏動,大地都在顫抖,聲音密集得在新兵蛋子裏的耳中便如狂風暴雨一般駭人。

三支哨隊橫在楚州軍騎兵之前,總共也就不到三十把長弓或臂張弩,箭矢稀稀落落的射出去,難成規模。

敵騎極為精銳,除了身穿革甲不易為箭矢射透外,俯身趴在馬背上驅馬前行的騎兵,還不斷揮舞刀槍撥落箭矢,沖到近前也只有一人不幸被箭矢射穿革甲,箭簇狠狠紮進肩窩裏,但還能勉強掛在馬背上不掉落下來,先打馬轉身馳回裏許外的本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