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奴婢

不管郡王府這邊想息事寧人,刺客夜闖的消息還是紛紛揚揚傳播出去。

而這件事再怎麽低調處理,大理寺最終還是從馮家奴婢及部曲裏抓住二十多個行跡可疑、有劣跡在身的人扣押起來嚴加審訊。

接著,馮家多名奴婢密謀為主報仇的消息隨之傳了出去,中間又摻雜著一些刺客夜闖乃郡王府自導自演矛頭隱然刺向天佑帝的傳言,使得一切看上去又清楚又撲朔迷離。

天佑帝最終下旨,對皇陵崩山案進行最後的結案,馮氏族人包括馮繚、馮翊、孔熙榮在內,悉數貶為庶民,驅逐出金陵。

刺客夜闖郡王府牽連二十多人有謀刺三皇子的嫌疑,但大理寺最終沒能結案,天佑帝此時沒有將馮家奴婢、部曲強行收編官用,而是許其隨馮氏族人一並離京,也就變得順理成章。

馮家(含孔家)奴婢主要分為四類:

第一類是家兵部曲及其眷屬子弟,總計有二千二百人;這一類人主要居住在金陵。

第二類是馮家打理貨棧、典當鋪、酒樓等生意的掌櫃、核心夥計及眷屬子弟,扣除掉與第一類的重合部分,總計有一千八百余人。

這一類人原本分散各地,但三司為核對、查抄馮家的族產,將這些人全部羈押到金陵來。

第三類乃是馮家分散各地打理田莊及莊園的管事、莊丁,總計有一千余人,主要分散於各地;而馮家在金陵的田莊,主要用家兵部曲的眷屬子弟打理,與第一類不再重復計算。

第四類則是馮家在金陵各處府邸、莊園所用的仆役、丫鬟,總計有八百余人。

也就是說馮家六千名奴婢、部曲,有五千人都在金陵,再加上近四百馮氏族人,被勒令十天內離開金陵。

這麽多人被趕出馮家府邸,只能暫時到收容他們的雁蕩磯棲身。

此時已經是十月下旬,雖未下雪,但北地寒風刮來,霜地發白,五六千人將雁蕩磯新建的圍屋莊院擠得滿滿當當,大多數人只能在院子裏鋪草褥而睡,都如驚弓之鳥般狼狽不堪,不知何去何從。

馮家所有的莊院、田地都被查抄,即便有私藏,這時候誰又敢拿出來等著官兵如虎狼般撲過來帶走斬頭?

回宣州也是無棲身之地,天下之大,卻無馮氏的容身之地。

特別是刺客夜闖郡王府這事發生後,以往受過馮氏恩惠的,這時候也再不敢沾染是非。

韓謙則表現得像個另類。

馮氏族人被驅逐出府邸後,那麽多奴婢、家兵部曲因為有人很可能跟馮氏族人一樣心存仇怨,沒有被強行充為官奴婢,天佑帝又想表現得對馮家沒那麽心狠手辣,也沒有將馮氏族人及這些奴婢流放充軍,但這些奴婢的身契,顯然不可能讓馮氏族人帶走。

也就是這麽多的奴婢、家兵部曲,這一刻成了沒有身份的流民。

流民當然是自由的,但他們依賴慣馮家了,無依無靠之時,又被勒令必需在十天內離開金陵,身上甚至連過冬的襖衣都沒有人,他們除了繼續跟馮家人共進退,又能如何?

很早就有人提出去敘州,但在大多數的馮家人心裏,敘州太遙遠了、太荒涼了,是瘴毒遍野、蛇蟲肆虐之地,他們去敘州,跟流放充軍有什麽區別?

北地風來,吹臉寒如刀刮,韓謙在革甲外穿上一件襖袍禦寒,站在秋浦河流入長江的河口,眺望潾潾水光。

聽著腳步聲,韓謙轉身回望,見是馮繚與馮翊走過來,問道:“怎麽,你們何去何從,還沒有決定好嗎?楊欽過兩天就能到金陵,這次我托殿下,額外從你馮家要對外處理掉的船只裏挑選了二十艘船買下來,你們要是這兩天就能決定去哪裏,我還能調船送你們一程,要不然你們就只能自己跋山涉水了!”

“還是不能決定,還是太多人畏敘州為危途。”馮繚苦笑道。

他以往是馮家的長子長孫,在族中除他父親馮文瀾、姑夫孔周外說一不二,但此時更多的馮家人怨恨他父子給馮族招禍,哪裏還會將他的話當回事?

即便是他的祖母、母親以及他的姑母,此時說話都沒有什麽分量了。

“為何不能將李騎驢的事情說出來?”馮翊郁悶的問道。

“你們說出此事,我絕對不會送你們去敘州!”韓謙繃緊臉說道,“你們能清楚這麽多人裏,就沒有人被內府局收買的眼線?你們要說出這事,一旦泄漏出去或被人告密,我再送你們去敘州,我有幾張嘴能說得清楚?”

“倘若我與幾位叔伯說韓家有經營敘州之心,敘州乃我馮氏唯一再興之地,可否?”馮繚窺著韓謙的臉色問道。

“我與我父,對陛下、對大楚忠心耿耿,我父親受命使牧敘州,絕無異志。”韓謙正義凜冽地說道。

對韓謙的拙劣表演,馮繚是不屑一顧的,但他也能理解韓謙此時的謹慎,勸道:“我只是找個借口,暗中說服我那幾個死腦筋的叔伯兄弟而已,倘若風聞出去,便是有人對我嚴刑拷打,我也是絕計不會牽連到韓大人頭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