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窺探

“韓公子真是厲害啊。”楊欽與範錫程、趙闊腳力皆健,離開碼頭便健步如飛,往武陵城內趕去,但看到韓謙陪同韓道勛站在運棺槨的烏篷船前,跟王庾的家仆說話,楊欽忍不住感慨道。

範錫程看了楊欽一眼,楊潭水寨被滅,可以說就是折在少主手裏,而楊欽之後又是因為妻小被少主扣住,才不得不答應護送他們去敘州,但沒想到楊欽這時候心裏竟然已經沒有多少恨意,反倒不掩心裏的欽佩。

“是啊!”範錫程也禁不住感慨了一聲,都不知道要怎麽跟楊欽解釋一年前他家少主還一副驕奢淫逸的樣子。

過去半年多時間,韓謙很多事情都還是瞞著範錫程、趙闊等人的,但出金陵這一個月,韓謙不得不將最大的資源跟能力發揮出來,化解一次又一次的危機,也大概是範錫程、趙闊見到韓謙最為耀眼的時刻。

他們也認定從王庾的死骸難以找到什麽疑點,但韓謙定下無中生有、引蛇出洞的計策,他們想想也覺得妙,不覺得狡猾無比的季昆,這次能夠忍住不咬鉤。

趙闊也回頭看了一眼,便與範錫程、楊欽一起往縣城裏走去。

朗州武陵縣受潭州節度使府節制,跟敘州沒有什麽牽連,但韓道勛身為刺史級高官,過境借用驛館臨時為前任敘州刺史設靈堂祭拜,地方官員即便覺得韓道勛有些小題大作,即便覺得這事晦氣,卻還是要給予方便的。

借用驛館的兩套院子,林宗靖、郭奴兒等人率人馬留在碼頭,守住三艘船,也由季福、季希堯父子帶領船工,將運棺烏篷船拖上江灘修理,韓謙則帶著範錫程、趙闊、趙無忌、楊欽等人,隨父親一起幫於誠,將王庾的棺槨臨時運入城中驛館安放,又著範錫程安排人手去置辦香燭紙錢等祭拜之物。

“煩請周氏,你去將周幼蕊請到這院子裏,便說我父親有話要問她。”韓謙見過來拜見他父親的驛丞離開後,便吩咐楊欽的婆娘周蓉,去將周幼蕊請到這邊的院子裏說話。

周蓉滿肚子意見,心想哪裏有身為人質卻還要被指使著幹活的,看了她當家的一眼,見他沒用的站在一旁竟然不吭聲,才斂身朝韓道勛、韓謙父子施了一禮,跑到隔壁院子請周幼蕊過來。

片晌過後,周幼蕊便隨周蓉款款走來,她還是身穿白色縞衣,稍稍收拾過,沒有在江灘上那麽憔悴跟狼狽,鵝蛋小臉未施薄黛,大約二十三四歲的樣子,有山養水蘊的秀美,果然不虧是敘州樂營的魁首。

周幼蕊楚楚可憐的走進堂廳,在堂前跪下行禮。

“無需多禮,”韓道勛指著旁邊的椅子,跟周幼蕊說道,“坐下來說話吧,我有幾句話要問你。”

“不知道大人要問什麽。”周幼蕊說道。

韓道勛不覺得周幼蕊能察覺到王庾病逝最直接的疑點,畢竟周幼蕊身為樂營中人,不管平素與王庾交情、關系多深厚,王庾病逝後卻是要避嫌的。

從韓謙所得的情報,周幼蕊是看到王庾的屍骸在敘州城停了兩個月都不能啟程歸鄉,才挺身而去,出資買了棺木、雇船送行的。

她哪裏可能直接知道王庾的死有沒有疑點?

再說了,王庾病逝後敘州地方也合驗上稟吏部,即便是王庾身邊的人都沒有看出破綻來,周幼蕊又不是王庾的妾室,又可能知道什麽?

不過周幼蕊身為樂營魁首,敘州官場逢迎往來,她列席陪侍的機會也多,對敘州的情況之熟悉,卻非韓謙派兩組秘諜潛入敘州一個月就能比得了。

韓道勛找周幼蕊過來,一是做給職方司有可能潛伏在暗處的探子看,此外主要還是想了解敘州盤根錯節的地方關系。

他不知道王庾之死是不是有疑點,就更不知道存不存在幕後黑手,但他到敘州後,首先要面對的還是敘州盤根錯節的地方關系的纏繞。

“你既然還未從州府樂營贖身,那就不宜繼續送王大人歸鄉,等祭拜過後,你隨我等去敘州吧,”韓道勛問了許久的話,臨了又要周幼蕊隨他們一同回敘州,說道,“你莫要擔心王大人棺木歸鄉會再遇波折,我會安排兩人隨同於誠他們一起護送王大人的棺槨。”

周幼蕊遲疑了一下,但心想她終非自由身,總是不能太任性,點頭答應下來。

韓道勛這時候看隔壁院子都準備妥當,從袖管裏掏出兩頁紙,遞給韓謙說道:“這是給王庾大人所寫的悼文,你看如何?”

韓謙接過悼文低頭覽閱起來,見悼文裏滿是替王庾未酬壯志便病逝異鄉的惋惜,又有前路荊棘卻又不惜頭破血流也要劈荊斬棘的決心,微微一嘆,便與父親到隔壁院子祭拜王庾。

……

……

野狐嶺位於武陵城西南,一角斷崖前能眺望到月下湍急流淌的沅水,潾潾波光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