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一章 狡兔三窟

朱秀衣是如何發現情況不妙的?

其實很簡單,他並非只有一條線和外面聯絡。除了跟商赟聯系的牛大發外,朱秀衣還有另一條暗線,跟他自己的親信聯絡。而且朱秀衣更加信任後者,除了讓後者送信之外,還命其暗中監視牛大發,以防這廝反水。

所以,摩羅抓捕牛大發的場景,被他另一個暗線看了個正著。那人便按照事先的約定,在遠離朱秀衣家的一處屋頂,升起了一盞氣死風燈。

他要是靠近了點燈,必定被包圍朱秀衣家的夏侯閥武士抓個正著。可離著那麽遠,悄無聲息升起燈,根本不會引人注目。

朱秀衣坐在堂屋中,透過房門正好能看到那盞燈,便知道牛大發暴露了。他瞬間就明白夏侯兄弟是來看住自己的!

論武功,朱秀衣根本不是這兄弟倆的對手,但論起智慧來,兄弟倆綁在一起也玩不過他。朱秀衣從容的一個屎尿遁,便鉆進了事先挖好的地道中!

朱秀衣潛伏在夏侯閥近二十年,自然早做了最壞的打算,給自己準備逃生的通道。他特意將住宅選在夏侯閥的邊緣地帶,就是為了縮短地道的距離,方便隨時出逃!

……

一進地道,朱秀衣便全速奔行,他怎麽說也是貨真價實的大宗師,十幾息功夫便通過了百余丈的地道,從夏侯坊外的一處排水溝鉆了出來。

重見天日後,朱秀衣顧不上喘口氣,略顯狼狽的抹一把臉上的汙泥。辨明方向後,他便朝著南邊再度全速而去,幾個兔起鶻落,來到了洛河邊,一個猛子紮了進去。

片刻後,夏侯不敗、不滅和摩羅也相繼鉆出了地道,三人循著地上沾著汙泥腳印一路南尋,不一忽兒也追到了洛河邊。

三人對著寬闊的河面呆住了,這深更半夜的,哪裏還有朱秀衣的影子?

又過了一會兒,夏侯霸和夏侯不傷帶著精騎,牽著細犬追尋摩羅發出的信號而至。

善於追捕的細犬對著河面狂吠,卻根本不知該往哪追?

“我這就傳令京兆尹,大索全城!掘地三尺也要將那廝找出來!”夏侯不傷咬牙切齒道。

“算了。”夏侯霸卻意興闌珊的搖搖頭,命令眾人收兵。一來,朱秀衣何許人也?這麽多大宗師都沒抓住他,還指望那些官差能有用?二來,他夏侯閥也丟不起那人,還是封鎖朱秀衣的消息,暗中查辦吧……

……

那廂間,朱秀衣在洛南喪家之犬般遊蕩了許久,確定徹底沒有追兵後,他才胡亂找了身衣裳換上,又簡單易了容,四更天時摸到了位於西市的四海當鋪外。

‘篤篤篤,篤篤篤篤……’朱秀衣按照約定好的信號,敲響了當鋪的鋪板。

不一會兒,一塊鋪板卸下,一個年幼的學徒放他進去。那學徒還警惕的朝外頭看看,見沒有人尾隨,才重新上了鋪板。

“這位爺是哪個堂口的?怎麽這麽晚來做生意?”學徒說著,雙手比劃了個古怪的手勢。

“天字第一號。”朱秀衣雙手扣在一起,兩根拇指一起指天。

“啊,原來是大老爺來了。”學徒趕忙跪地行禮。

“你家掌櫃呢?”朱秀衣神情陰沉的看著那學徒。

“在後頭,小的這就去喊他。”學徒忙殷勤道:“不光掌櫃的在,大老板也在。”

“是嗎?給我找個房間,讓你大老板來見我。”朱秀衣不想見旁人,便低聲吩咐一句。

顯然,他這位大老爺,在白猿社體系中地位十分崇高,那學徒不假思索的應一聲,先將朱秀衣帶到了後院的一間上房中,這才稟報上去。

不一會兒,一個帶著青銅猿猴面具,身穿黑色長袍的高大男子便飄然進了房中。

白猿社主人,軒轅問天,居然就在洛都城中。

待看到朱秀衣後,軒轅問天先是一愣,旋即單膝跪地,顫聲道:“末將拜見殿下!”

音如金屬交錯,聞之不似人聲,卻依然能從中聽出他的激動。

世人都以為,白猿社是個亡命江湖的殺手組織。但其實不然,歷史上曾經赫赫有名的那個白猿社,早已隨時代變遷,香火斷絕了。現今這個白猿社,乃是一百多年前,由東齊建立起來,負責暗殺、情報的秘密組織。而軒轅問天原本乃東齊大將軍,東齊滅國後,他便帶著殘黨借白猿社掩護活動,支持五皇子朱秀衣的復國大業。

二十余年來,軒轅問天尚能初心不改,但他當初的手下已經死的死、亡的亡,如今白猿社中,又有幾人還記得東齊?

“將軍請起。”朱秀衣看到軒轅問天,終於長長松了口氣,頹然在交椅上坐下,雙目無神的喃喃道:“二十年之功,毀於一旦了……”

“什麽?”軒轅問天吃驚道:“殿下暴露了?”

“嗯。”朱秀衣痛苦的閉上眼,感覺自己心都碎了。這二十年來,他臥薪嘗膽,與滅國死敵虛與委蛇,犧牲了尊嚴自由,消耗了青春光陰,眼看終於要到收獲的時節了,卻千裏之堤、一日潰滅,前功盡棄不說,自己還如喪家之犬般逃竄。一念至此,他怎能不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