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得意忘形

“會嚇死別人,能嚇死你嗎?”左延慶的臉上卻露出罕見的歡快笑容:“我看你和你奶奶一樣,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橫楞種,生下來就是為了嚇別人的,哪有別人嚇到你們的份兒?”

陸雲聞言,先是心下一安,自己果然賭對了。前大內侍衛副統領保叔告訴他,左延慶原先是西秦金翎公主的護衛頭領,後來金翎公主被迫嫁給高祖,左延慶為了完成西秦國主的囑托,進宮侍奉公主,這才成了高祖皇帝的手下。所以,保叔判斷說,此人很可能既不忠於高祖、也不忠於大玄,只忠於太後而已。他就算要陰陸雲,應該也不會提太後的名字。

而左延慶提了太後的名字,其實就是在向陸雲暗示自己的立場。

“我皇祖母,現在可安好……”陸雲旋即神情一黯,掩飾不住眼中濃濃思念。

“不好,很不好。”左延慶也是神情黯然,幽幽道:“不知你有沒有膽量,去見她一面?”說著他釋然一笑道:“本來我還擔心來著,但現在看來,你想必是有這個膽量的。”

“是。”陸雲鄭重點頭道:“我回京以來,一直有這個打算,只是苦於沒有機會,正想著要不要夜闖禁宮試一試。”

“千萬不要。”左延慶緩緩搖頭道:“宮裏有大宗師坐鎮。”

“老公公指的是杜晦?”陸雲輕聲問道。

“不,還有一個叫皇甫丕顯的宗室。羽林衛指揮使皇甫康只是名義上的大內統領,實際上宮裏的防務由他負責。”左延慶淡淡道:“以你現在的修為,只要一進紫微宮,就會被他發現的。”

“哦,是這樣啊……”陸雲不由一陣後怕,他真的打算在近期夜探禁宮,除了偷偷看太後一眼,還想要摸摸宮裏防務的底。幸虧有左延慶提醒,不然非得弄巧成拙不成。

“不過殿下也不用擔心,怎麽說這次恩科,也是以為太後祈福的名義所設,那太後聽說你被夏侯閥排擠,覺得聖品難得,不希望你就此沉淪,所以想見見你,鼓勵你一番,也是題中應有之意。”

“那再好不過,晚輩等候老公公安排。”陸雲聞言一喜。

“嗯,稍微等一陣子,你剛來這裏碰到咱家,馬上就去見太後,容易讓人多想。”左延慶輕輕擱下茶盞,露出送客之意道:“另外,你想報仇咱家不攔著,但要提醒殿下一句,你姓皇甫不姓陸,不要把姓皇甫的都當成敵人。”

“晚輩謹記在心了。”陸雲深深一揖,起身退出偏殿。

左延慶端坐在蒲團上,自顧自飲著茶,沒有相送的意思。

……

陸雲從偏殿出來,見曹太監還在後花園門口守候,知道裏頭母子相見的戲碼還沒結束。

他便邁步進了三清殿,從小道童手中接過一炷香,畢恭畢敬的插在香爐中,又向三清道祖拜了三拜。然後便靜坐在蒲團上,聽著悠揚的鐘聲,閉目養神開來。

實話實說,雖然他從不後悔與夏侯嫣然退婚,但心頭卻也一直實打實的籠罩著厚厚的陰雲。

他雖然沒跟族人接觸,但也從風言風語中能聽出,現在陸閥中對他父子已是頗多怨懟,認為是他們招惹到了夏侯閥,害的全族都風雨飄搖。盡管閥主和幾位執事如今還撐著自己父子,可時間一長,難保他們會為了所謂大局改弦更張,犧牲掉自己父子,換取夏侯閥的諒解。

畢竟自己比起夏侯閥來,實在是弱小的可憐,身邊除了陸信、保叔之外,居然沒有一個可用之人。自身的武功也卡在瓶頸,突破遙遙無期……所謂聖品之名,沒有實力做背書,只能成為引禍的靶子而已。

而另一方面,初始帝顯然比自己預想的還要著急。他本以為初始帝會緩上一二年才發動,但沒想到大比剛結束,就迫不及待的將自己和大皇子推了出來,要以兩人為棋子,跟夏侯霸好好掰掰腕子了。

這無疑會更加重眼前的危機,一時間別說報仇了,就是自保都成了大問題。陸雲這陣子所謂禁足,雖然有暫且休整的想法,但焉能說不因為苦無良策,不得不暫避風頭呢?

所以陸雲才會冒險來見左延慶,看看能不能走出死中求活的一步來。現在看來,這一步是走對了,左延慶也一直在等著自己來見他,他就是忠於太後的!

他現在能清晰的感覺出,局面並不想看上去那麽絕望,在這烏煙瘴氣、舉目皆仇眥的洛都城中,還有一些人、一些力量,沒跟那幫亂臣賊子同流合汙,依然忠於自己的父皇、忠於皇祖母,也將忠於自己!

這結果,一掃陸雲心中連日來的陰霾,似乎連五感都變得比往常敏銳許多。他清晰的感覺到,皇甫軒一步三回頭的走出了後花園,在曹太監的攙扶下緩緩向三清殿走來。

陸雲長身而起,走出大殿,果然看到皇甫軒虛弱無力的倚靠在曹太監身上,眼腫得像桃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