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9章 景略論兵(第2/2頁)

但是雖然口中不說,桓豁卻覺得年輕人熱衷誇誇其談,淺識韜略便敢壯言盛功,這倒也不算什麽大毛病,就連他當年都不能免俗。只有真正從戎任事之後,才知兵事兇險,稍失謹慎便有可能引禍於身。

這個王景略雖然比自家幼弟大了一些,但也不過年及弱冠而已,有一些年輕人的輕妄毛病也不算什麽。既然桓沖對其人都不乏推崇,可見也是有可取之處,桓豁倒也不介意稍作指點。

可是當他接過那筆記一觀,臉色卻是變了一變,這筆記紙卷一眼望去頗為淩亂,既有勾劃圖案,又有或長或短的批注。仔細看去卻不是什麽兵書摘錄的所謂奇謀妙策、取勝高計,而是非常淺顯的紮營法門。

看到這裏,桓豁便不由得正視起來,因為他所見年輕人甚至包括桓沖在內,論及兵事都是虛無閑論諸多,紙上談兵,狂妄膚淺,並不會關注重視這些實際根本的行伍法門。

然而一個真正合格的統帥,這些基本軍法的掌握才是最重要的,若連這些都不具備,所謂的奇謀取勝根本就無從立足。

“這是我從兵章推演,幾種軍車設營陣圖,只是我也不曾身入軍伍,是否恰當,還要請教……”

王猛這會兒一臉的認真,將自己手繪的幾種陣圖攤開,甚至從書箱底部掏出一些竹木制成的標識物下手演示起來,神情專注,虛心求問。

他常常流竄於馨士館不同館舍聽學,但於兵法一道卻是全憑自學,因為馨士館中根本沒有此類專才。大凡稍具這些才能的時流,往往選擇投身王師之內奮戰奪功,並不會懶坐館舍教學。

所以王猛也是積攢了大量的疑惑,好不容易得到這樣一個機會可以請教桓豁這樣的在職兵長,自然抓住機會頻頻發問起來。

通過王猛問的這些問題,桓豁便看出這是一個真正立足實際、鉆研兵法的年輕人,而非泛泛造論、只為積攢些許談資的輕狂之輩。所以他便也端正了態度,認真講解起來。

“王師重械,輜營龐大,行軍營設也都有別舊法。壕拒火杖,簡繁陳設……”

兵法乃是一個非常龐大的體系,所涉天文、地理、人心、勢變、鼓令、旌命等等,人世諸多,幾乎盡在所涉,單單一個行軍紮營除了一些固定不變的常識之外,再加上各種因地制宜的方便法門,便不是短時間內能夠說清楚。

桓豁本身並不是一個熱衷議論的人,言辭表達或是不甚精準,但王猛的領悟力卻非常高,往往能夠舉一反三,在很短的時間裏居然便學會了數種王師目下通行采用的軍車陣勢。

單單陣勢的排布也算不上需要保密的軍情,畢竟紮營布陣如何,有經驗的斥候觀望便能草得大略。

“營設器仗之類都是死物,雖有權變種類各宜所在,取舍自度,但若身為主將之選,也不必過分專精操持。營伍之內,肱骨羽翼、材力分職畢陳帳下,腹心、謀士、天文、地形、兵法、掌庫等各類良選,為將者都需詳刻於心,不可失察,不可簡慢……”

“軍士材力當選,所取也都各有不同。營伍之下,大勇敢死者,冒刃之士;英勃強悍者,陷陣之士;技擊嚴整者,銳騎之士……背辱在罪者,幸用之士。卒強將弱,軍易弛,卒弱將強,軍易陷……”

王猛的虛心求問,並沒有讓桓豁感到厭煩,諸多疑問俱都立足實際、有的放矢,在為其人解惑的過程中,桓豁也借此機會將自己所積累有關軍事的知識都做整理總結。

這兩人一問一講,從最基本的行軍營舍一直講到更高深的材力選士,各有歡暢之感,渾然不覺時間的流逝。一直等到兩名學士手持批閱排榜名單匆匆行入,他們才發現原來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