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0章 天怒人怨(第2/4頁)

將領們之所以如此踴躍,也是因為廣陵周邊在經過這些年的磨合,利益關系早已經形成。可是淮北大片土地卻是長久不能涉足,勢力小的想借此爭功超越,壯大自己,而勢力大的更沒有理由落於人後,想要鞏固自己。尤其徐州軍向來奉行誰打下就歸誰的分配原則,自然更加劇了人的好戰之心。

淳於安本身幾無雄才也無雄心,頗有幾分隨遇而安的心境,所以對此也能保持淡然。在徐州全境收復之後,果然論功行賞在淮北沒有他的位置。

去年郗鑒組織一次對亂軍的圍剿,數路人馬足足萬余眾,結果還沒找到亂軍主力,徐州軍自己便爭執潰散,幾路人馬被消滅,其中就包括淳於安上一任的下相令。

下相地近清水澤,域內也是舟車便利,頗有魚米之鄉的基礎。雖然距離亂軍太近,但徐州眾將也都清楚亂軍看似頑固,等閑還是不敢離開野澤太遠外擊徐州駐軍。所以這一個肥缺空出來之後,也頗引人垂涎。要知道一旦能夠補上這個空缺,所得絕不只是官位虛名,更是有了一塊優良的根基地,自身軍力能夠籍此快速壯大起來。

可是沒想到,此地空缺數月,各方都在插手爭搶,最後居然是淳於安被任命為下相令。這個結果,實在是令人大吃一驚。

對於這個結果,淳於安也很無奈,他不爭不搶,只想安度余生,結果天上掉下來一塊大餡餅,直接砸在了他的嘴邊,他就算想拒絕都沒有那個膽量。

因為他被任命的時候,徐州刺史郗鑒親自接見了他,並且叮囑他道:“劉徵亂部,不過一時之疾。之所以難以根除,全在鄉野難靖。淳於君仁長君子,表裏純一,若能治於彼鄉,推仁及眾,民自安守於桑梓,絕不會再生從賊之念。”

郗公這麽說,可見其人早已經洞悉底下那些軍頭們的心念,言中不乏憤慨之意。泗水周邊雖然地形復雜,但也絕不是大江那樣難以克服的天塹絕路,如果肯用心圍剿,亂軍怎麽可能會殘喘至今!

說到底,還是各部不願戰,不想戰。境中存在這樣一個變數,雖然會有人如芒刺在背,不得安枕,但對大多數人而言,卻是利大於弊。一個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假使沒有亂軍存在,下相縣這個地方怎麽會空缺出來?

而且近年來郗公態度漸趨強硬,讓鎮下各部擁軍自重者都感惴惴不安,境中存在這樣一個隱患,郗公即便是想大力肅整法於淮南,也要考慮到亂軍變數的存在,會因此投鼠忌器,不敢過分幹涉各軍私務。從這方面而言,劉徵亂軍的存在對各個軍頭反而是一種保證。

而且鄉野小民不識大勢,但卻最務實,軍頭們在地方上橫征暴斂,施虐於眾,就等於在將這些人往野澤中去推。這些民眾進入野澤之後,便是投亂從賊,一方面吊住亂軍一口氣,不至於一命嗚呼,另一方面這些從亂之賊們也就成了軍功,屆時或是捕殺或是俘獲,各方軍頭自然也都能分潤一層。反而這些人死賴在鄉土不動彈,會讓他們不敢做的太過分。

所以郗鑒選擇淳於安這樣一個仁厚不爭之人坐鎮前線之地,既是一種信號,也是一種嘗試。

淳於安也沒想到,他不爭不搶最終也還是沒能免於卷入其中。郗鑒的任命,他是不敢拒絕。而其他的那些軍頭們,他也不敢得罪。所以只能硬著頭皮上任,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將縣治遷到遠離清水澤的東南方位,打算見機不妙便跑路走人。

這用心的確有幾分懦弱,但他本身就不是什麽軍用之才,郗鑒肯定也清楚這點,並不指望他能夠穩守鄉土。而他在縣中也是諸事少問,除了偶爾率眾繞著清水澤巡弋幾次之外,別的事情很少去做。

但就是這種無為,居然達治。淳於安上任以來,境中之民幾乎沒有再發生逃遁野澤的事情,反而漸漸穩定起來。而且亂軍也沒有向下相縣發動進攻,一則實在是實力不足,二則對於野澤外的消息也不可能那麽靈動,三則就算知道繼任的淳於安是個軍事庸才,大概也要考慮一下是否徐州軍布置的陷阱。

如此一來,新年郡縣考評,淳於安居然位居吏治之首。如此一個結果,也讓淳於安有些哭笑不得,他原本還打算以荒怠政事之罪甩掉這個燙手的職位。但是他這一荒怠,鄉民非但不逃了,反而野澤中還有許多難民紛紛湧來定居,他總不能派兵設卡將這些人阻攔在外吧?

短期內是不要再想擺脫這個位置了,淳於安也只能任命,打起精神來組織鄉民部曲修葺武事。他相信這一份平靜不會再維持太久,無論哪一方對他懷有惡意,大概都要忍不住動手了。

淳於安並不是什麽大軍頭,雖然擁眾千數戶,但這些人之所以投靠他,主要還是看他淡泊處世,並無暴戾。所以他的部曲兵眾不過只有三百出頭,而且根本談不上什麽戰鬥力。雖然出任下相令後,刺史府又給他調來七百兵眾,湊成千數。即便是加上縣中吏民,也能湊出一千五六百人的兵卒,但戰鬥力實在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