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1章 難輔小兒(第2/2頁)

“沈氏父子,皆此世大奸!沈士居毀我半生清譽,其子陷殺我兒!阿龍厭我,大敵當前驅我過江,無非使我先辱於其父,後辱於其子。他是輔臣首長,要保此位,自然要用家人血肉性命來填!”

王彬講到這裏,面色已是鐵青,憤慨無以復加,半晌之後才掩面嘆息:“王世儒何以淪落至此,何以竟為貉兒之副!如此大辱,實在難忍!”

宋哲聽到這裏,才大約明白王彬因何會如此暴怒。略加思忖之後,倒也不乏認同,沈維周時譽再高,不過一個小輩而已。王彬雖然因為會稽之任致使時評略衰,但名望資歷擺在這裏,以其為沈維周之輔弼,實在是有些失格。

不過在稍作沉吟後,宋哲還是開口道:“奴賊傾國來攻,江東大危之局。王丞相此念,倒也未必是惡。姑且不論沈維周才量如何,其人馬齒稚嫩,以此軍國重任相托,終究讓人不能心安。”

“壽春乃是面北之要沖,非高望不能堅守。親翁舊事淮南,屢遣大任,當此國難之際,本有義不容辭之勞。方今兩邊尚可安心,唯獨豫地實在危殆。”

在考慮一番之後,宋哲還是覺得這對王彬而言,實在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機會:“奴甲幾十萬,乃是寰宇今年未有之雄兵。俗流聞之,難免會肝膽俱裂。淮地想要人地俱存,古來名將也是力有未逮。若等失地存人,已是此役大幸。凡有危難之時,才是英雄顯色之刻。親翁縱然蒙瑕,若能於此全於人眾,也是一樁盛舉大功……”

王彬激憤之後,情緒已經略有平緩,再聽到宋哲的勸說,眉目間怒色已經稍斂,這會兒倒也不再做狂怒姿態,只是嘆息道:“我非性怯之人,台中若要獨遣,雖萬死也不敢辭!但如今名位不順,縱有良策也難盡施,更何況奴眾勢大,非庸者能擋……罷了,我是感念親翁善言,會仔細考慮,若有決定,再去急報親翁。”

宋哲聽到這裏,便也不再多勸,此時已經將近午夜,不便久留,當即便起身告辭離去。

送走了宋哲之後,王彬卻是了無睡意。相較於宋哲,他更能體會到王導的想法。中興以來,王氏與國共榮,然而至於如今,卻是內外俱失,就連王導這個丞相之位,也只是各方妥協的一個結果。

可以說,如今的瑯琊王氏或是名位上還未完全衰弱,但實際上已經徹底失去了執政高門的資格。如今羯奴舉國之兵南來,王氏若還無所作為,無論來日此戰結果如何,即便是能守住江淮,王家都將徹底被架空排擠。

所以,若還想要保住家門不墮,今次無論如何,王家都要有所表示。哪怕死戰於江北,也絕不能置身事外而無所舉動。

然而,明白是一方面,王彬卻難認同,為什麽是他?為什麽不是王導親自過江?

當然這只是一時意氣之想,他也明白王導如今的處境實在不宜過江。而他作為王家如今碩果僅存的長者,自然是當然之選。但是,讓他去輔佐沈維周防守淮南,於他而言,實在是奇恥大辱!

就算他在會稽任上無所建樹,最起碼在地位上也是與沈充平起平坐,可是如今竟要過江為小兒輩拾遺補漏,這像什麽話!

心中正煩躁之際,庭前有人語喧嘩,王彬受此打擾,心情不免更加惡劣,他行至廊下,便看到長子王彭之正在婢女攙扶下沿墻角行過,當即便將眉梢一挑,怒吼道:“給我滾過來!”

王彭之聞言後,心內不免一凜,忙不叠趨行上前深拜:“父親,我……”

“家國已至生死危亡,你還能無動於衷、浪行於外!”

王彬見王彭之神態微醺迷醉,心內更加氣惱,上前一步將王彭之踢翻在地。而王彭之也不敢反駁,忙不叠掙紮跪起,連連叩首請罪。

“入內來說!”

王彬橫眉怒視王彭之一眼,而後轉行入房。他眼下也實在沒有別人可商量,只能將心事道於兒子,絮言一番後,又嘆息道:“恨我兒輩無能,你若是稍有才略,我也能遣你過江與沈維周一爭長短,不必父輩背辱行上!”

“父親若只是困於不堪為沈維周之輔,倒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

聽完父親的絮叨,王彭之才知自己因何受此無妄之災,眸子一轉,便計上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