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9章 台論(第2/4頁)

正說話間,偏側樓梯口裏行出幾人,其中一個便是剛才登樓的張鑒。另外幾人也都不是台內寂寂無名者,當中一個便是新進得任的少府卿沈恪,另外幾人,或是公府長史,或是台閣公副,都是台內了不起的人物。

看到沈家人在場,原本還討論熱烈的一眾人識趣的閉上了嘴巴,各自起身拱手為禮。沈恪神態不乏輕松,站在門口環施一禮,喚過侍者來吩咐幾句,繼而便與另外幾人談笑著離開。那輕松愜意的姿態,絲毫看不出受困於當下的模樣。

沈恪等人離開良久,廳內氣氛仍有些沉悶,過了好一會兒,席中才有一人長嘆道:“往年同作殿中郎,倏忽已成少府卿,實在愧煞舊人!”

聽到這番感慨,眾人心內也都各自復雜,一時間都覺索然無味。又過一會兒,突然有大量侍者湧出,捧著美酒菜肴分送各席。眾人正詫異之際,已有樓內管事行出笑語道:“沈少府行前有囑,公務在身無暇久坐,略置酒食以示歉意。”

眾人聽到這話,錯愕之余不免感慨,他們這群人不過台中小吏,否則不至於枯坐廳堂不敢消費。出入樓宇人員不少,肯停下來對他們點頭已經算是賞識,又何曾受人饗餐之禮!

那管事親行到剛才感慨那人席前,使人擺上銅盤後才笑語道:“沈少府親囑陳郎中雅好炙鹿,請慢享。”

那人聽到這話,雙肩已是微微一顫,站起身來對著門口施了一禮,繼而才又坐回席中垂首不語,也不急於進餐。

嘩啦一聲,廳堂內突有一人推倒案上所陳餐點器皿,怒聲道:“貉子教人害命,已是無恥!今日還要邀寵,以酒食堵人口舌?嗟來之食,義不能受!”

滿座眾人聽到這話,不免嘩然,未待旁人開口,先前那名陳郎中已經離席飛奔上前,指著那人聲色俱厲道:“未知閣下何鄉高賢?人以禮下,不受即走,惡言非於禮,窮厲之徒,也配稱義!”

此言一出,席中亦不乏人響應而起,那人原本還要怒而反擊,眼見眾怨集於己身,面色凜然一變,繼而便掩面匆匆奔出。

憤而喝退此人,那陳郎中才折轉返席,招手喚來侍者,割肉招呼左近席中友人同食。

喧鬧過這一場,樓內復又歸於安靜。大多數人都沒了談興,低頭對付案上餐食,贈送的酪漿雖然也是可口,但終究難以果腹。枯坐良久,也實在有些饑餓。

也不乏人轉首觀察側席,看到各具豐盛的餐食,也是不乏感慨,他們自知樓內消費有多高,滿場近百席的人,通請下來,所耗最少都是幾十萬錢往上,貴得不像話。咂舌之余,不免回想沈恪那淡然離去的尋常姿態,絲毫沒有顯出巨財使出的模樣,一時間對於沈家的豪富,心內又有一個更深刻的認識。

正在此時,偏側又有一人匆匆閃過,行得太快讓人看不清楚模樣。角落裏突然有一人開口道:“剛才行上那個,似是陳留蔡子叔吧?”

“蔡子叔是何人?”

“乃是陳留蔡侍中幼子,年資尚淺,人未盡識,但是才情卻高,不久也將知名。”

“你大概是看錯了,我聽郡府同僚講,蔡氏子也犯於前日之事,眼下大概還監在州城呢。”

不過是幾句閑談,言者無心,聽者也無心。過後又有人員出出入入,轉眼被人忘在了腦後。過不多久,便就有人開始告辭離開,出樓後便分散在台城各處。

傍晚,太極前殿偏閣裏,一群台輔們緩步行出,而後便各自散去,只是各自在離開後,臉上多少都帶著一些無奈之色。

蔡謨兩手縮在寬大的章服袍袖裏,左右雖然都有布屏遮風,但是剛剛離開地龍烘烤如春的暖閣,仍覺有幾分寒意。

類似的集會,這兩天參加了不下五六場,議題都是大同小異,主要還是圍繞前日秦淮河畔那場害命的鬧劇。會議雖然舉行了不少場,但是高位者仿佛各自有著默契,輪流的缺席。前日是久居家中的王太保不在,而後又輪到了光祿大夫劉超,今天這場則是尚書令、光祿和護軍俱都不在。

新躍鳳凰池的褚翜出場倒是勤,始終沒有缺席,但卻每次都以主持者自居,輕易不發表意見,只是坐在那裏聽眾人各抒己見。即便被問到該要如何處理,也都是推上搡下,拒不表態。

如此一個僵持的局面,實在讓人有些煩躁。再怎麽拖下去,事情總要拿出一個解決的手段出來,總不能一直擱置著。要知道今次不乏台輔家中子弟還被監在州府或廷尉,如果遲遲沒有一個說法,各自又怎麽能夠安心辦公?

“侍中且先留步,同行一程可否?”

蔡謨尚在垂首思忖,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轉頭望去,只見諸葛恢正在屬官簇擁下匆匆行來,便連忙收住腳步,站在道上待到諸葛恢到了近前才略作欠身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