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手持利刃(七)

蒙古使者列出清單,當天晚上就返回駐地休息。第二天再去求見征東行省丞相,得知丞相病倒了。使者當然覺得這是假的,就前去探病。

提出要求沒多久,就見到征東行省丞相夫人忽都魯揭裏迷失公主大喇喇從裏面出來。停在使者面前,公主怒道:“你等堵在門口意欲如何。”

“回稟公主,臣前來探病。”使者大聲答道。

公主手一伸,侍從連忙遞過馬鞭,唰的一鞭劈頭向使者兜頭打去。使者身手不錯,閃身躲開。

“還敢躲。”忽都魯揭裏迷失公主大怒,又是一鞭抽去。

使者連退數步,退出圈外。眼見公主執意阻撓,使者大聲說道:“那就勞煩公主告知丞相,臣等著丞相痊愈。”

高麗王當然沒有真的生病,得知自己那驕縱跋扈的老婆解決了燃眉之急,高麗王連忙在宅邸內迎接。忽都魯揭裏迷失公主大大耍了一番威風,也很是開心。不過對面那人畢竟是蒙古使者,公主接過高麗王端來的茶杯,隨口說道:“你便先準備些貢品給送去。一直拖著也不是事。”

“呵呵。”高麗王苦笑起來。若是蒙古使者這麽好打發,他早就這麽幹了。蒙古對高麗始終是殘酷的壓榨,高麗是真的扛不住。現在也只能拖一天是一天。

等公主回屋,高麗王就召集手下商議接下來怎麽做。

“現在宋國已經收復河北,可惜啊,他們要是出關的話,我等就不怕蒙古前來。”

這話在高麗王的小圈子裏頭引發了認同,大宋收復河北對高麗與蒙古的關系沒什麽本質影響。因為河北並沒有在地裏上切斷蒙古與高麗接壤的現實。

“那宋國人如此惡劣,竟然將我們的使者送給蒙古。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想的!”

“的確,那宋國自己不敢出關,卻連約縱連橫都忘記了。”

也有高麗人在猛烈抨擊宋國的外交政策。但是不管怎麽談,高麗對蒙古和大宋兩國都沒什麽實質性的應對手段。最後高麗王下令,“我們派出使者,分別前去和林與杭州。”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的過去,轉眼就過去了半個月。二月中旬之後開始融雪,氣溫提升。春天到來。

在杭州,溫暖的感覺更明顯。情報部門送來了消息,有高麗人先跑到登州,想乘坐船只到杭州來。根據情報部門的觀察,這家夥應該是上層出身的高麗人。此次前來的目的好像與通商沒什麽關系。

趙嘉仁對於情報部門的反應很滿意,便口頭嘉獎了一下。至於怎麽應對,趙嘉仁原本想開個會,告訴重臣們趙嘉仁的態度。然後趙官家改變了主意,開始寫文章。到了深夜,秦玉貞見趙嘉仁還不回來睡覺,前去書房看。只見趙嘉仁正在蠟燭明亮的光線下奮筆疾書。寬大的桌面上放了好多寫的差不多的稿子,秦玉貞沒進書房,去了廚房沏茶。新的暖瓶就是好用,熱水放進去幾個小時倒出來的時候依舊是熱的,紅茶不能用開水沖泡。如此倒是很好。

見到妻子端茶進來,趙嘉仁微微笑了笑,接過茶杯喝了一口,接著繼續寫。秦玉貞拿起趙嘉仁寫好的稿子閱讀。只是看完了大綱,秦玉貞就問道:“這是華夷之辯麽?”

“有點類似,卻也不一樣。華夷之辯乃是一種想法,我這個則是國籍法,公民理念在內的東西。屬於強制性的內容。宋人就該終於大宋這個國家,不能因為身在境外就背棄國家。同樣,國家也有義務保護大宋國民。這是一個相互的關系。”

秦玉貞思忖片刻,念了一段孟子,“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有點像,卻還不一樣。孟子所說的這種關系,大家還有選擇。君主可以視手下為手足,也可以視手下為土芥。若這種理念變成是制度,成為法律。不管君主怎麽想,他都得按照法律來做。因為法律乃是行為的底線,誰突破底線,就得受到法律懲罰。”

秦玉貞本來只是因為丈夫沒按時睡覺,前來看看而已。聽到丈夫竟然講起了政治,就覺得有些不耐。夜已經深了,除了趙嘉仁這樣的家夥,誰會這時候還想著法律,想著君臣關系,想著建立制度。大概也就是趙嘉仁才會這麽做吧。

看著丈夫奮筆疾書的樣子,秦玉貞本想回房去睡,卻見到丈夫鬢角已經有些銀絲,這些她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柔情,又坐回到座位上。趙嘉仁沒有納妾,也沒有和其他女人胡搞。夫妻兩人相處的時間比其他身居高位的夫妻要多不少。二十年夫妻做下來,趙嘉仁從一位勤於王事的少年英雄變成了勤於政事的中年皇帝。

看著這個始終沒有懶惰的丈夫,秦玉貞突然覺得想和趙嘉仁說說話。身為妻子,秦玉貞積累了和趙嘉仁的經驗,她溫言說道:“三郎,你寫的這些又要對付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