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短暫和平的終止(十八)

在晨會上,熊裳尚書有些心不在焉的聽著簡報。他心裏面還忍不住考慮著昨天三名禮部的學社社員抨擊酷吏的發言。

等輪到熊裳做簡報的時候,熊裳講道:“高麗私下派人前來,想討好我們。蒙古最近要求高麗提供了大量工匠與人口,高麗承擔不了,又覺得蒙古這麽竭澤而漁,大概是撐不下去。”

這幫重臣們都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消息,自從趙官家當政以來,大宋討論的外國問題都是與戰爭有關。面對投奔大宋的存在,很明顯刺激了眾人的興趣。

“我們禮部告知高麗,如果蒙古戰敗,我們大宋收復漢唐舊地,高麗的土地就只能有唐朝三韓的大小。高麗人要的是繼承現在蒙古征東行省。所以高麗使者憤然離去。”熊裳繼續做著簡報。

這個消息並沒有引發什麽反響。中原太久沒有與高麗接壤,大家對高麗的感覺是個海外國家,而且眾人對於唐朝的三韓與現在的蒙古征東行省也沒概念。更重要的是,元旦過後就是新的一年。現在天氣還冷,但是天氣會一天天的暖和起來。爭奪河北平原的戰爭眼瞅就會爆發。在此時考慮一個所謂高麗的問題,實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等這些說完,準備散會之時,卻沒人動彈。熊裳自己並沒有替屬下辯解的打算,然而看著當下的氣氛,貌似有人想為有些人說些什麽。

“官家,這次元旦,有些人糊塗,所以沒能管住自己。可是我們是不是要這麽處置?”戶部尚書孫青有些吞吞吐吐地說道。

聽了這話,趙嘉仁笑道:“哦。我聽說有人講了些話。很有意思,就拿出來與諸君分享。”

說完,他揮揮手,工作人員就推出了一塊黑板,先把磁鐵壓住四角的左半邊紙拿下。卻見黑板上寫著幾句話。

起初他們追殺宋奸,我不是宋奸,所以我不說話;

接著他們攆走不堅定份子,我不是不堅定份子,所以我不說話;

此後他們排斥唯心主義者,我不是唯心主義者,我還是不說話;

再後來他們清洗信宗教的,奔我而來,卻再也沒有人站起來為我說話了。

眾人讀著這番言語,越讀越覺得有些道理。此次的事情,真的讓不少人覺得趙官家未免太苛責。大家不過是去廟裏還願,也未必就是要為和尚道士張目,有必要弄到這樣地步,有必要壞人前程麽?

就在眾人這麽想的時候,趙嘉仁讓人揭開了另外一邊的紙,上面也寫了幾句話。

起初有人宣傳神鬼之說,沒人明著反對,我就信了神佛。

此後有人排斥唯物主義者,沒認出來反對,我就信了唯心主義;

接著報紙開始為不堅定份子翻案,沒認出來反對,我就當了不堅定份子;

最後蒙古人來了,我發現除了當宋奸,竟然沒別的選擇。

“……官家,這是不是有些苛責了?”孫青鼓起勇氣表達了自己的反對。

“苛責麽,很多人都覺得苛責。但是我要說,諸位能在我漢人的危急關頭挺身而出,是你們各自為戰,還是大家集結在同一面旗幟之下?”趙嘉仁問。

“當然是集結在官家的旗下。”孫青回答的又快又流利。身為尚書,孫青雖然有自己的強烈的意志,卻不是愣頭青。

“那麽我們區分出道不同的人,就是為了讓大家更好的團結在一起。我問你們一句,在臨安總投降之後,你們誰真的相信什麽氣運之說。大家不妨說個明白話。”趙嘉仁對所有與會者問道。說著趙嘉仁掃視了這幫人一圈,這幫與會者們都是知道謹守紀律的一群,不守紀律的都被叫去問話了。趙嘉仁希望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

熊裳心中一驚,他猛然發現趙嘉仁竟然點出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熊裳自己在那個危急的時代,真的沒考慮過什麽天命,也沒考慮過什麽氣運。只要一提起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熊裳就感覺到一陣強烈的恐慌感。

天意茫茫不可測。若是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天意,那就完全處於無法控制的局面。而從天意的角度來看,大宋正在無可避免的走向滅亡。

從這個角度來看……天意貌似是有害的。熊裳不得不做出這樣的邏輯判斷。至於挽救大宋的理由,熊裳則是非常清楚。那是趙嘉仁拿出了大量的錢財,趙嘉仁把軍隊投入到戰爭中去。隨著一次次的勝利,蒙古人被打跑了,大宋轉危為安。

擡起頭看向黑板右邊的那些話。信神佛、信唯心主義、當不堅定份子、做了宋奸……

再看這麽一串言語,熊裳覺得還有點熟悉。在公開審判宋奸的案件中,不少宋奸就是這麽講的。他們認為大宋氣數已盡,所以才為了自己的家人不得不當了宋奸。

孫青不敢再爭辯道理,論起講道理,趙官家就把邏輯學拿出來。一談到邏輯,這幫官員就麻爪了。所以他只能繼續說道:“官家,那些人便是做錯了事情,為何我們不能對他們進行申飭。便是這麽剝奪他們學社社員身份,是不是有些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