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貶值第一波(七)

連尚書都不清楚此次將絲綢排除在貨幣體系之外的行動,孫青吃完飯之後覺得有些心虛。第二天結束晨會,他就留下來詢問趙官家:“官家,此次的做法是不是有點太一意孤行?”

“沒錯。我就是要一意孤行。”趙嘉仁爽快地答道。

“這又是……為何?”孫青並沒有說出‘何必’二字。

“利不百,不變法;功不十,不易器。遇到變法,這等話就出來。因為任何變法都會損害到一定人的利益。而那些人不在乎是不是變法,他們在意的是他們的那點子利益連一文錢都不能損失。他們要求新法必須只給他們好處,不讓他們承擔損失。”趙嘉仁用滿是嘲諷的語氣說道。

噗哧。孫青忍不住笑出聲來。他能當上戶部尚書,絕不是因為孫青個人純潔如小白兔。一位戶部尚書也許沒有闖勁,卻一定不會沒有見識。趙官家的話已經描述除了很多人的嘴臉。

看孫青明白這裏面的官家,趙嘉仁繼續說道:“既然我已經決定要變法,和他們商量的結果是大家都不高興。那就不如幹了再說,至少大家吵架的時候也有明確的利益點可以爭吵。”

“既然官家如此明白,臣就一定為官家效力。”孫青果斷地答道。趙官家是個非常坦蕩的人,跟著趙官家,哪怕是死了,也是個明白鬼。孫青很喜歡這點。

“這幫人開始覺得事情不對了麽?”趙嘉仁問。

“他們好像還是沒明白官家對交鈔的信心。臣以為等新版交鈔發行出來之後,他們大概就能明白官家的心意。”

“說起新版交鈔。蒙古人的中統元寶交鈔的最低面額是十文,也不知道咱們印刷的假交鈔在蒙古那邊用的如何。”

聽了這個問題,孫青有點呲牙咧嘴地答道:“回稟官家,臣聽到點消息。貌似蒙古這一番折騰之後,物價飛漲,咱們引的十文二十文的交鈔,賠錢了。”

“哈。哈哈哈哈……”趙嘉仁聽到之後忍不住放聲大笑。當年杜充轉世的光頭當政,印刷的貨幣一個勁的貶值,弄到日本人仿造偽鈔都賠本的地步。趙嘉仁當時以為那是大笑話。沒想到現在趙嘉仁自己也成了笑話的一員,著實可笑。

笑了一陣,趙嘉仁收起笑容說道:“哼!就蒙古人的那點子能耐,竟然要營運純紙幣的貨幣體系,真是不自量力。”

“大宋就不怕麽?”孫青忍不住問。知道蒙古的貨幣營運慘狀之後,孫尚書覺得自己也看到紙幣運行之下的種種大問題。

“我之前講課的時候說過,經濟政策包含兩部分,一個是財政政策,一個是貨幣政策。這兩者是相輔相成,兩條腿走路。財政政策是朝廷投資,蒙古以前也許有點投資,現在已經變成了完全的掠奪。貨幣政策靠的是大量設立錢莊,由錢莊來執行貨幣存儲和貨幣借貸的業務。蒙古從一開始就缺乏這玩意。現在他們兩條腿統統沒有,崩潰是必然。”

“是。”孫青答道。雖然趙嘉仁明確的解釋了為何蒙古會頂不住,但是孫青覺得這並沒有證明大宋就不會沒問題。然而孫尚書也覺得自己不能再廢話,因為官家會不高興。

在距離杭州一千多裏的泉州也通過有線電報得到了最新消息,然而泉州的人們貌似就不那麽對趙官家有信心。因為這幫人完全不相信這個消息是真的,生絲在原產地的價格都不高,每經過一次運輸,價格就提升一塊。特別是在趙官家取消航運稅之前的年代,各個縣都要通過這等稅收來養活他們自己,來繳納要給朝廷的稅錢。更是收稅如猛虎。

在泉州的絲綢商人會議上,不少人率直的提出了看法。

“便是稅收不少,運到泉州的時候只怕價錢也不會便宜。”

“嗯。絲綢可不是生絲,就算是生絲價錢低了些,紡出一匹絲綢還是那麽多人力,這紡織的織工又哪裏那麽容易練出來。若是能耐不足,定然織不出好料子。”

“官家未免有些想當然。”

“我覺得我們可以先把絲綢都出幹凈,等著便宜絲綢來了再買。既然便宜,豈不是我們也有的賺?我倒是想看看有多便宜。”

經過這麽一番大大的討論,眾人得到的結論就是當做沒看到。等著撈好處。

等這個會議結束,東湖區副區長趙孟美就再次去拜訪了陳太後。

這一見到陳太後,趙孟美就覺得陳太後有些不怎麽高興的樣子。都是女人,幾句話一講,就很容易弄清楚原來陳太後和太上皇趙知拙鬧的不痛快。

“太後,我覺得太上皇挺和氣的。”趙孟美找了個她覺得最合適的詞。

聽了這麽一個根本不疼不癢的評價,陳太後冷哼一聲。以趙知拙的家世、學識、才幹,陳太後一直覺得在她能接受的範圍之內。可是趙知拙的糊塗則是陳太後始終不能接受的。這個人總是要把自己定位在士大夫的位置上,以傳統守護者自居。若是他只是幹自己份內的事情,官聲治績雖然沒辦法和趙嘉仁比,在同僚裏也是水準之上。然而這份才幹與趙知拙自以為的‘守護者’相比,那就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