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政敵

封條貼上,木枷與鐐銬安好。在臨安城外的僻靜之處,差役給夏璟統領把全套押解犯的行頭全部上位。

因為使了錢,夏璟一路上倒是沒有帶著沉重的東西,而是腳步輕快的直奔臨安。他這麽著急就是想趕緊到臨安找到他的靠山,上頭有人就能解決問題。夏璟這些年既沒有比上一任左翼軍統領做的更過份,也沒有做的更不過份,左翼軍已經是制度化的撈錢。

沒想到竟然被趙嘉仁給陰了,夏璟的惱怒當然可想而知。然而他得先把自己的問題解決了才能轉頭對付趙嘉仁這狗賊。

把人犯與大理寺交接之後,差役歡歡喜喜的就踏上了回家的船。有了仁通快運之後,從福建路到臨安,最快的旅途是乘船。然而押解犯人這得活見人死見屍,萬一船沉了,又或者是犯人投水,那就找不到屍體啦。如果遇到這情況,差役是不是有意放縱呢?這就沒辦法說清楚。此時仁通快運已經有了口碑,乘船的話大概還能在元旦前返回福州過年呢。

不說差役拿著錢回到家,夏璟進了大理寺的監牢之後很快就後悔了。監獄房間狹小,又濕又冷。在福建路的時候,夏璟的生活優渥,有大院子住,還有幾房小妾。哪怕是在路上,夏璟也有仆役伺候著,這才是一個月多就趕到了臨安。然而一進大理寺的監牢,夏璟才明白自己的人生真的到了谷底。

當夏璟統領在暗無天日的監牢裏感嘆人生之時,西湖的畫舫中,步如煙正陪著幾名官員喝酒。何夢然、陳堯道、曹孝慶,這三位都是反對公田改革的領頭人,見到公田改革已經正式開始推行,加上他們的致仕請求已經得到通過,於是三人和其他幾名反對公田改革的官員就來畫舫上喝酒道別。

步如煙早就聽慣了那些咒罵公田改革的話,也聽慣了咒罵反公田改革派的話。要是論兩派用詞的優雅程度,步如煙覺得大概能用一丘之貉來形容。這次分別宴席上,官員們還是一個勁的罵。步如煙很巧妙的讓自己呈現出一種透明人的感覺,並沒有讓這幫家夥們感到拘束。直到曹孝慶提起了趙嘉仁。

“賈似道的如意算盤是用公田改革弄到田地來收糧,用棉務來收錢。論賈似道的走狗,趙嘉仁乃是助紂為虐的禍首!”因為情緒激動,曹孝慶聲音高亢。步如煙擡眼看了看曹孝慶,有些不理解這位的憤怒到底是因為賈似道倒行逆施,或者是因為賈似道的倒行逆施有成功的可能。

有人帶頭,這幫反公田改革派的矛頭就指向了支持賈似道的人。劉良貴已經罵的太多,大家都懶得去罵。而趙嘉仁之前倒是很少提及,現在罵起來很有新鮮的感覺。

咒罵一番之後,曹孝慶問道:“何公,你為何當時一定不讓我彈劾趙嘉仁。若是當時彈劾,只怕此時就已經讓他丟官了。”

“丟官?”一直沒參與咒罵的何夢然擡起眼皮看了看曹孝慶,“官家最重功勞,趙嘉仁為官以來立下了多少功勞。特別是鄂州之戰,一舉截斷蒙古於大江兩岸。他又沒謀反,何來丟官一說。”

這話還算是中規中矩,也符合事實。然而曹孝慶聽了之後怒火更勝,他忍不住怒道:“若不是官家失德,竟然在公裏狎宿歌妓,哪裏會引來蒙古南下!”

這話本來就是宋代文官愛用的話,在他們看來,一切問題都可以歸於‘災難’,而引發災難的則是‘天人感應’。至少程朱理學對這玩意非常熱衷。不僅在大宋如此,在北邊的蒙古也是如此。

忽必烈曾經問過金國舊臣李治很多問題,其中一個問題是‘昨天為何地震’?

李治答曰:“天裂為陽不足,地震為陰有余。夫地道,陰也,陰太盛則變常。今之地震,或奸邪在側,或女謁盛行,或讒慝交至,或刑罰失中,或征伐驟舉,五者必有一於此矣。夫天之愛君,如愛其子,故示此以警之。若能辨奸邪,去女謁,屏讒慝,慎刑罰,慎征討,上當天心,下協人意,則可轉咎為休矣。”

大意就是地震的原因就是上天的警示,讓君主能夠警惕自身。

從這個角度來看,孔子‘不語怪力亂神’的傳統在儒家根本沒有被繼承。

當然,這些儒生並不在乎這點。可曹孝慶對官家的抨擊一出口,旁邊就有官員覺得這麽講很不合適。並不是大宋不能抨擊官家,而是此時的畫舫主人步如煙就是官家狎宿的歌妓之一。眾人要罵的是官家,把步如煙給牽扯進來,大家也覺得並非本意。

步如煙也注意到了酒桌上的這點變化,她微微一笑,站起身給眾人斟酒,酒桌上的氣氛就這麽緩和下來。臉上沒有什麽變化,步如煙心裏面則是不爽的。她可不中二,被人列為能招致災禍的對象,步如煙當然會不高興。然而讓步如煙更加警惕的是這些人對趙嘉仁的態度,有趙勇的相助,步如煙已經投了二十萬貫銅錢在趙嘉仁的海運上,若是趙嘉仁倒了,她問誰要錢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