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黃老之學

“壓驚的兩匹彩緞帶了麽?”趙夫人問。

“帶了。”趙嘉仁老老實實地答道。

“金釵帶了麽?”趙夫人繼續問。

趙嘉仁顛了顛手裏的鳳釵,覺得這玩意快有二兩重,沉甸甸的壓手感覺讓趙嘉仁浮躁的心情得到了舒緩。到了泉州之後,趙嘉仁就用盡了心思準備解決蒲家。從準備控制左翼軍,到各種暗哨盯梢。他想要如同以前那樣做出一張完美的大網,把蒲家完全罩在其中,最後將蒲家徹底殲滅。

“為何不穿官服?”趙夫人的問。

“娘。秦提點大概會穿官服吧,我也穿上官服,就忍不住想和他談及造船那筆錢款的事情。”趙嘉仁答道。真心講,肯去相親的大原因有二,其中一個就是不想讓秦提點覺得趙嘉仁看不起他。

瞅著趙嘉仁認真的面孔,趙夫人帶著老娘因為看不上而不滿的特有表情開腔了,“三郎啊,你和你爹一樣,總是想著一切盡在掌握,就是這麽不可愛。你這所做成的事情,哪一件事是你料到的?還不是走到哪裏算哪裏麽!你一歲的時候我帶你回泉州,你能料到麽?就算你料到蒙古人南下,可官家要你造船的事情,你能料到麽?許多事情乃是別人的事情,你不能把別人的事情扛到你自己身上。就算你扛上了,別人的事情還是別人的事情。”

一般來講,挨訓很討厭。不過這次趙嘉仁覺得醍醐灌頂,心思登時清明起來。他最近也覺得自己心思太重,心情極為壓抑。現在按照母親的思路一想,蒙古南下與賈似道守鄂州,可不是趙趙嘉仁料到的,而是趙嘉仁知道的。

理清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趙嘉仁覺得心情就試圖掙脫牢籠的小鳥,竟然開始變得輕松。之前的巨大壓力就如參加高考,以學到的知識去迎接準點必來的考試而已。然而高考結束,成績優異,考上心儀的好學。之後的生活某種意義上就是一片未知。就如眼前相親的事情,對趙嘉仁來講,全部都是未知。

“走到哪裏,便是哪裏!”趙嘉仁嘆道。

看兒子有點開竅,趙夫人嘆道:“本就該如此。讀書要學的是不要對人失禮。心中所想,乃是你自己的事情,憋在心裏就好。三郎,你就是太老實,老實到會說實話,卻不會說瞎話。”

“……娘,這金釵這麽重,帶頭上不會難受麽?”趙嘉仁實話實說。

兒子既然老老實實的低頭,趙夫人也就不想再說些別的,她解釋道:“相親時用金釵是個禮數,約定俗成的事情。我與秦夫人素來交好,釵子重些不過是我想讓她心裏高興。反正咱們一走,這金釵立刻就拔下了,你還以為秦家缺根釵子?”

“可秦家能體會娘的一片心意麽?”趙嘉仁忍不住問,他真切感受到母親心思的縝密。

聽兒子說話上道,賈夫人輕松的靠在椅子上從容講道:“你想太多。因為秦家不差這根釵子,金子對秦家不甚值錢,我才敢按我的心意來辦。若是小門小戶的,我隨大溜還來不及,哪敢在這等事情上與眾不同。三郎,約定俗成之事才叫禮數,所以行禮才容易被人理解。讀書就是要學故事,明禮儀,正因為世上想被人誤解可容易的緊,才顯得禮數的珍貴。”

“……娘,為何我小時候你不給我講這些?”心裏贊嘆之余,趙嘉仁忍不住問道。

“你爹的書讀的跟三歲……也就那樣了。卻滿腦子道理。我和他講了十幾年之後才明白過來,這種事情講了不如不講。不講的話他碰碰頭,腦袋只怕松動些。一講就要慪氣,反倒要梗著脖子硬來。”說到這裏,趙夫人一臉的無奈與不高興,卻不再說話。只是站起身把該準備的禮物再檢查一遍。

趙嘉仁這下有些明白為何老娘總是忍不住對老爹冷嘲熱諷,原來是兩人三觀上起了沖突。老爹趙知拙是個儒生,學的是理學,思路自然是‘理學我有,道理在手’的範兒。老娘則是一副黃老風範……當年信黃老的竇太後對儒家的看法是‘司空城旦書’,她可是勒令儒生跳進豬圈和野豬空手肉搏……

檢查完東西的趙夫人又開口了,“你把官府穿上。好好一個泉州知州,裝什麽員外郎!”

被老娘這麽一番教育乃至呵斥,趙嘉仁也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穿上官服之後的第一件事不是前去相親,而是到了衙門把泉州水軍統領叫來,“近日泉州有海上盜匪,須得嚴查。”

水軍統領一聽愣住了,泉州的水軍本來就沒幾條船,別說嚴查,開出去之後遇到大股海盜之時能自保就不錯啦。不過就在水軍統領不解之時,趙嘉仁繼續說道:“此次單靠水軍只怕力有未逮。就令民團與各縣水寨一起巡查。不過此次須得頒布令旗,莫讓歹人尋了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