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趙嘉仁赴任

賈似道修長的手指輕輕理著自己的長須,站在花廳裏面看著外面的細雨。花廳的桌子上放著邸報,邸報上有關官員任命列表靠後的部分,趙嘉仁出任興化軍郡下莆田縣縣尉。

給丁大年的信是賈似道寫的,該出的活動費也是賈似道自掏腰包。然而從頭到尾,賈似道只是懷著賭一把的心態參與此事。作為曾經的浪蕩子,賈似道深道賭博玩的是心跳,要是他相信賭博可以發家致富,自然不會努力讀書,更不會25歲就考上了進士。

得力家丁叉手立在花廳內,他一言不發的看著被公認前途遠大的賈似道。今年四十歲的賈似道素來幹練,沒想到得知幫著趙嘉仁討官成功之後,賈似道的情緒反倒沒有高興的樣子。好一陣子都陷入某種莫名沉思之中。就在家丁覺得這沉默會繼續維持之時,賈似道疑惑地問道:“那丁大全丁相公看了信之後沒說別的?”

“回相公。丁相公看完之後,只捏了捏信封裏面裝的交子,接著就讓我回稟您,他知道了。”家丁盡力準確描述當時的場景。

賈似道還想再問幾句,卻又停下,他揮揮手示意家丁離開,自己坐到花廳當中的椅子上。相公們的心思從不會給一位傳話的人解釋,丁大年如此,賈似道也是如此。想從跑腿之人身上得知丁大年的想法,那是大錯特錯。

丁大年到底想什麽,賈似道此時反而不在乎,他現在最想知道趙嘉仁背後的謀主到底是誰。一個十三歲的娃娃怎麽可能懂得朝堂上那些機關算計,知道賈似道一封信就能辦成事情的,必然是熟知朝堂人際關系的大人物。那位高人到底是誰,賈似道怎麽都想不出。

好在賈似道也不是鉆牛角尖之輩,既然想不出道理,那就不要費心思去想。官場裏面水太深,自以為是的結果往往是南轅北轍。賈似道提筆給‘莆田縣尉趙嘉仁’寫了封道賀的信。在信的最後,他打趣的告訴趙嘉仁,還債之時一定不要給交子,而是用緡作為償還單位。

寫完這封信,賈似道嘆口氣。最近交子發行量更大,市面上的紙幣交子與銅錢兌換比例緩慢而且不可逆轉的降低。若是這麽降下去,交子一文不值的時代必然降臨。想到這裏,賈似道也大概也能看清現在左相丁大年的未來。

當今官家對朝堂上那些只知道講大道理的文人早就不耐煩好些年,相對於這些坐而論道之輩,只要是在當官之中有實際政績的人都能得到提報。丁大年就是靠開辟‘白鶴嶺道’這個實打實的功勞而得到當今官家的賞識任用。當今官家更是期待能辦實事的丁大年能夠解決交鈔不斷貶值的問題。可以交鈔現在的發行辦法,貶值根本逆轉不了。等到當今官家對丁大年徹底失望的時候,那些一直攻擊丁大年的人就能如願以償。

丁大年完蛋,身受官家器重的賈似道就有了機會。可一想到當今官家對政務的期待,賈似道心生怯意。若是真的有辦法解決交鈔的麻煩,南宋歷任相公當中不乏性格堅毅不拔之輩。他們怎麽會放過如此大功呢!

思前想後,賈似道除了長嘆之外,也只能長嘆。

此時的趙嘉仁領了官職,告別了面皮呈現藍色的左相丁大全,前往慶元府拜見他的父親趙知拙。慶元府就是寧波,趙知拙在慶元府當知州。

知道兒子考上進士,趙知拙自然是不勝之喜。但是等兒子告知就要去莆田上任,趙知拙也被嚇了一跳。左思右想,趙知拙最後只說了句‘皇恩浩蕩!’

自家兒子馬上就要十四歲,趙知拙也知道想讓兒子有個差事並不容易。所以他也就沒怎麽活動。官場上的事情往來都要用錢,那些士大夫們對趙氏宗親以及外戚又格外的介意。趙知拙可不想讓那幫朝裏的官員紛紛上表大罵趙知拙身為宗親,必將禍亂超綱,讓大宋面臨不測之禍。

雖然這話絕對不是針對趙知拙的,任何一個出人頭地的趙氏宗親都會被如此抨擊,百余年來都是如此。宗室中有趙汝愚當過宰相,最後還是被驅逐,貶斥,郁郁而終。即便趙知拙並沒有受害妄想症,但是他依舊對於那幫士大夫有敬而遠之的心思。

想到這裏,趙知拙也不管兒子尚且年幼,將他這些年的為官心得仔細講述一番。從地方官到州府官,說的事無巨細。趙知拙靜靜的聽,偶爾也會詢問一下。趙知拙關心兒子,這一通就講了幾個時辰。最後說到頭暈目眩,只能讓兒子先去休息,他自己也先回臥室。

侍妾服侍趙知拙躺下,趙知拙翻來覆去睡不著。他索性起床,叫侍妾磨墨。但是那這筆對著一疊紙,趙知拙卻寫不下去。他最後長嘆一聲,還是回房睡了。把為官之道寫下來,的確能讓兒子時時琢磨。可那樣的話就不能寫些真正關鍵的陰暗面。這種東西若是被人偷走,很容易引來不小的麻煩。為了兒子,為了自己,趙知拙只能走口頭講述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