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武田勝賴請戰

武田勝賴向平手汎秀獻質降伏之後,接受到了一個“招撫北條”的任務。

接下來幾個月的時間,雙方就此展開了雖然不走心但也煞有介事十分頻繁的外交接觸。

過程之中,武田勝賴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反復強調,每次都要重復的一句話是:“相模大人亦早速上洛覲見平手大納言,以成天下靜謐,否則,他日天兵臨於小田原城之下,則悔之晚矣。凡此,勿謂言之不預。”

第一次見的時候北條氏政大概還是有點懼意的,心想能讓甲斐之虎的兒子都屈膝稱臣的勢力應該真的很厲害。但次數多了就十分煩躁,反而產生逆反心理了。

導致翻來倒去始終沒有實質進展,在名分和稱謂上持續糾結。

武田勝賴當然主張平手家是現在唯一的“公儀”所在。

而北條氏政堅持認為,足利義昭的地位依然有效,至少是“二元政治”的局面。

可能也不是全部因為不服氣的緣故,而是由於從室町幕府獲得的“關東管領”稱號才剛到手,都還沒捂熱,實在舍不得丟了。

現在那邊,上野還有相當大部分在武田、上杉手中,常陸有佐竹氏這個地頭蛇存在,下野釘子戶宇都宮依然堅挺,安房、上總的裏見家更是心腹大患。

看上去關八州三百萬石,已有六成半歸了北條,但剩下三成半都不好對付。北條氏政一方面能從各個途徑感受到平手家的實力,希望議和取得支持而非敵對;另一方面卻又抓緊時間統合擴張,試圖積累籌碼,拖延最終見真章的時間。

於是他始終堅持兩點:第一是佯作不知道京都發生了什麽,認為足利義昭出逃之事只是“誤會”,多次提出願居中調解,第二是希望平手汎秀能對“關東管領”的授予情況做進一步的再次確認。

這顯然是不現實的。

你既然在第一點上含糊其辭,不肯戰隊表態,那第二點的訴求當然無法得到滿足。

就算是做生意也講個等價交換,哪有只進不出的道理。

不過北條氏政的外交辭令玩得很溜,任憑武田勝賴如何誘導挑逗,始終不曾說出任何對平手氏有所冒犯的言辭。

令後者無可奈何。

平手汎秀更關注於西國,也樂得虛與委蛇,暫且敷衍。

直到天正二年(1577)四月,關東局勢一變。

北條氏政攜連年取勝之威,以大兵壓境,又伸出橄欖枝,半脅迫半勸誘地,讓裏見義弘答應了苛刻的停戰條件。

史稱“房相一與”。

合約規定裏見家的領土僅限於安房一國加之上總的南半部分,大約二三十萬石,其余盡歸北條所有。

以此終結了長達五六十年,三四代人的恩怨。

之所以裏見義弘情願接受不平等的結局,一方面是因為體量差距懸殊,長期對抗下民生凋敝,債台高築;另一方面是他重病在身,朝不保夕之故。

不料北條氏政趁機另作了文章,達成議和之後,立即將親生妹妹嫁給了裏見旁支的義賴,並扶植其搶班奪權,跳動內亂。

武田勝賴探知此事,以為良機。

他參加新春節會尚未返程,本來就逗留在京都,此時立即向平手汎秀打小報告,揭發了北條氏政的表裏不一,並結合前後諸事,分析說:“如果放任這個野心家吞並裏見氏,那麽下一步佐竹、宇都宮便是唇亡齒寒的局面。北條相模分明是刻意拖延,謀圖擴張。待他一統八州之後,恐怕又有得隴望蜀之念,未必滿足於‘關東管領’了!”

平手汎秀則反問道:“如大膳所見,該當如何?”

武田勝賴趕緊說出內心想好的話:“鄙人願為先驅,進兵討伐,請駿河、遠江、三河、尾張、美濃諸軍襄助,以協調裏見家之事為名,牽制北條的行動。”

聞言平手汎秀瞬間看穿對方心思,笑了一笑,狀似無意,又問:“那麽就涉及到武田、德川、織田,還有剛剛復興的今川家,這四股兵力,如此一來可就麻煩了,由誰掛帥出征才好呢?”

面對故意的試探,武田勝賴卻似早有腹案,從容應對:“今川治部(氏真)復國之後,以您家的麟兒為養子,那麽我們當中自然以駿河眾為首。雖然治部不善兵戈,嗣子尚未元服,但可以由井伊夫人作為陣代。”

這個回答令平手汎秀不禁“咦”了一下。

如果不是內藤昌豐或者高坂昌信幫忙,而是武田勝賴自己想出來的話,那他可真是,長進太大了!

安靜了一會兒,武田勝賴又道:“姬武士領兵,必可成為美談。其實最近的逸話就證明了井伊夫人的器量……”

所謂最近的逸話,指的是駿府的某件事情。

說是今川氏真在喝了酒以後,觀看能劇之時,不知是情不自禁還是故意,講了一句“人生最悲哀之事,莫過於對殺父仇人屈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