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逼陽之戰(二)(第2/4頁)

平心而論,似這種利用弓手拋射優勢射殺敵軍的戰術,其實在當代早已問世,只不過尚未普及罷了,畢竟當代的兵書總共也就那麽幾本,哪有可能面面俱到?

至於這種戰術本身,其實它也沒有多麽高深,甚至可以說是非常簡單,但人有時就是這樣,越簡單的事物就越發難以打破常規——比如就這件事而言,太子戴武也算是熟讀兵法,可在他的認知中,士卒只有站在城墻上才能防守敵軍的攻勢,因此他很難想到讓城上的弓弩手撤到城內,用拋射的方式去射殺城外的敵軍。

簡單吧?

但太子戴武就是想不到,這就是常規思想對人的限制。

而自古以來的名將,往往都是能打破常規思想的人,比如說田忌與孫臏主導的「圍魏救趙」典例——在趙國即將被魏國攻破的情況下,然而齊軍卻不直接救援趙國,反而去攻打魏國的都城大梁,這即是突破了人常規想法的計策,也就是所謂的奇謀。

當然,似蒙仲這般指揮,自然談不上什麽奇謀,但不可否認他變相加固了城墻上的步卒守備,卻絲毫未減弱弓弩手的作用,這即是恰到好處。

除了調度那些弓弩手,蒙仲亦對城墻上的步卒進行了輪換。

他當然知道,人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會加劇體力的消耗,這就導致這場仗開始至今明明還不到一刻時工夫,但城上參與防守的宋軍士卒們,卻一個個已累地氣喘籲籲,遠比平日裏的訓練消耗了更多的體力與精力。

倘若放任不管,那麽這些士卒便難免會在下一名敵軍湧上城墻上,被對方所殺。

而作為主將,倘若沒能時刻關注到麾下士卒的狀態,始終是一根筋防守,只曉得在城墻上的守軍人數減少時再添兵,那麽這個主將,即徹頭徹尾的庸才!

一位合格的主將,必須時刻注意麾下士卒的精力與體力情況,將精力、體力不佳的士卒撤下去,讓相對充足的士卒彌補防線,反復如此,即能以最少的傷亡換取最大的成果。

因此,當注意到城墻上的己方士卒漸漸疲倦時,蒙仲果斷下令輪換,讓城上的步卒分批撤到城內歇息,讓精力、體力更佳的士卒負責守城,將守城的壓力分攤給盡可能多的士卒,不至於讓他們被壓力壓垮。

再者,既然是守城,那麽自然難免出身傷亡,而人這種生物,有很多人在面對危機的時候往往能提起勇氣,但當他們擺脫危機後,卻難免會被壓力所壓垮,就比如那些剛剛從城上撤到城內的士卒,當他們真正意識到迄今為止究竟有多少同澤戰死後,就難免會心生惶恐、不安。

作為主將,倘若放任這些士卒繼續這種狀態,那麽理所當然會影響整個軍心。

考慮到此刻分身無暇,又考慮到自己的身份不足以激勵那些士卒,因此蒙仲對太子戴武說道:“太子,第一批守城的士卒剛剛撤回城內,我擔心他們的士氣會因為傷亡人數而有所影響,倘若太子殿下能到城內鼓舞士氣,相信定能讓那些士卒淡忘心中的恐懼,重新鼓起勇氣。”

“請交給我!”

太子戴武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當即帶著一幹近衛匆匆下了城墻,以至於城墻上就只剩下年過五旬的蕭氏一族族長蕭戧。

正所謂聞名不如見面,雖然蕭戧早已從太子戴武口中得知是蒙仲擋住了田章,但他心底亦多多少少有些懷疑,因此今日待齊軍攻打城池時,這老頭前前後後始終關注著蒙仲的指揮。

然而讓他頗感意外的是,蒙仲雖然年紀小,但臨陣指揮能力確實是無與倫比,以至於城下的齊軍雖然有足足一萬五千人,但卻始終無法真正威脅到城墻。

想到這裏,他好奇地詢問蒙仲道:“據老夫所見,蒙司馬絕非單單熟讀兵法,是在哪裏指揮過軍隊麽?莫非是在幾年前我宋國攻打滕國的時候?”

可能是見己方的防守暫時無驚無險,蒙仲稍稍放松了些,面帶幾分笑意對蕭戧說道:“那時小子才十四歲,哪有可能指揮軍隊?”

“怎麽會?老夫觀蒙司馬用兵,分明是頗為老成。”蕭戧一臉狐疑地說道。

蒙仲淡淡一笑,沒有解釋。

他沒有提他曾在趙國指揮過軍隊,畢竟在他看來,他在趙國的經歷是極其失敗的——在那場內亂中,與他交情不淺的趙主父、肥義、公子章、田不禋等人,皆陸續死於非命;竭力想要守護的「趙宋同盟」,最終也沒守住。

雖然招致失敗的原因並不在於他,而是在於趙主父的自負、牛翦的倒戈,但無論如何,趙國的經歷對他而言並不是什麽美好的事物。

尤其是趙主父的死,讓他至今都無法釋懷。

見蒙仲沒有解釋的意思,蕭戧亦不好在追問,但他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年僅十七歲的少年,絕非初次執掌數千乃至過萬的軍隊,這讓他不禁暗暗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