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新到的知州相公

潁州是京畿路最東南的突出部,其北部是亳州,東部臨近壽州,南部是光州,都已經在梁山軍之掌控。可謂是三面臨敵,地理上又如天險可依持,恁地便就是一塊死地。

更該死的是,彼處境內還有潁河等多條地域性河流經過,水運頗是方便。然則,這在和平時期是地方地理優勢,落到戰爭年代,這就是老壽星喝砒霜,唯恐死的不夠快。

潁州北部就是陳州,後世豫劇中頗有名的老包下陳州,就是彼處。而打陳州向北就是東京了。

可以說,京畿道危如累卵;潁州便是危在旦夕,命懸一線。

蔡京把趙鼎發配於此,顯然便是叫他去送死的。

只是趙鼎並不懼怕,潁州算不得什麽富庶要地,仗著有幾條河流過境,又都是平整土地,出產還算可以,且人口頗多。甚至最近時日的日子卻比從前見好,原因也簡單,潁州被梁山軍三面包裹,這是劣勢也是優勢。眾所周知,陸謙治下有頗多的利民之器物,如鹽糖,如鐵器,如近期裏價格大降的皮貨。那無論是走私,亦或是偷運,多有打潁州經過的,靠著分潤鹽路和商路,全州上下亦跟著活絡了起來。

到底只是一個軍州,頂門大戶又多已逃之夭夭,剩下的士紳豪強放在本地還當得起一號人物,在梁山軍面前卻是如蝦米一樣渺小。也多是乖覺人,有自知之明,對面裏傳來一聲令,可奈是比本地官府更有效用。尤其是他們靠上了財貨分潤之後,更是服從,豈敢有一絲毫的違背?

那張愨做了西京副留守後,實則就是掌權之人,那肅王趙樞就是一木胎泥塑。他第一道命令就是印給鹽鈔。所謂的鹽鈔就是趙宋官府發給鹽商的食鹽運銷許可憑證。商人憑鹽鈔購鹽運銷,分為長引和短引。長引銷外路,短引銷本路。嚴格批繳手續和繳銷期限,長引1年,短引1季。限定運銷數量和價格。

然而,隨著河東與淮南、河北的淪陷,大宋朝連丟產鹽之地。荊湖、關西,鹽價暴增。

他們卻又知曉齊魯食鹽廉價,那多有私鹽販運境內,卻也只做視而不見。不然,地方上缺鹽,麻煩更大也。

但私鹽就是私鹽,終不能明目張膽的販賣的。

張愨現下引發鹽鈔就是把暗地裏的私鹽擺到了明面上,索要價格又不甚多,只一個京畿路裏,地方豪強士紳就在很短的時間內向西京留守司貢獻了三二十萬貫錢財。

可見這京畿路的油水還是很足的。

張愨來了一開門紅。這手段使的漂亮!

但緊跟著就有一惡訊傳了來,卻是皇帝有令,今年夏秋稅賦上調兩成,加征平難餉。

潁州自然也在其內,可以說趙鼎剛剛上任,便碰到這般一難題。一路前來都臉色陰沉的很。朝廷要南遷江陵,又要加增平難餉,直恁狠心,遮莫是不將中原百姓視為朝廷子民也。

就如那貪官要歷任時候,狠狠地搜刮一通。

兀自不將百姓視人。

且不是忘記了一句老話:君視臣如草芥,臣視君如寇仇。轉而研制,君視民如草芥,民視君如寇仇。

當朝廷的政令傳到潁州,各處官衙的文吏和差役們心中就是一揪。這等遭人罵的差遣,放在平日裏也就罷了,夏稅秋稅時出幾條人命也不稀奇。但眼下當口,誰敢去逼人索命?

莫不怕上了梁山軍的黑名單麽?

不兩日對面更是傳來了梁山軍的確切指示,叫大小人等齊齊松了口氣。許是要受罪於趙官家,卻能賣好給梁山軍。前者只是眼下,後者卻是長遠的將來。忍受一時苦難,換得將來安樂,這買賣做得。何況把地方上敲骨吸髓的壓榨,將人照死裏得罪,鬧出人命來又豈是只百姓受難?現下得了指示,安心也。

接著,潁州上下便全力迎接新任知州到來,沒人指望這位新知州能做些什麽,大勢已成,不可挽回。這位趙相公非是神仙,才能如意。

而早在趙鼎抵到潁州前,其來歷背景便也就被潁州上下人等知曉。耕讀之家,少年喪父,由母親撫養成人,年少時候便以才智品行聞名鄉野。崇寧五年登進士第,時年二十有二。累官任河南洛陽令。待到朝廷西遷,被明升暗降擢拔監察禦史,然不久得給事中、權直學士院兼侍講吳敏賞識,又與現任的西京副留守張愨友善。

潁州的積年老吏看了趙鼎之歷程,便就知道這種人不好對付。

經驗豐富,背景深厚,本身又見剛硬,最是叫人頭疼。

雖說這潁州局勢已經危在旦夕,可只要城頭上一日飄著大宋旗號,他們綁在一起就也不是趙鼎的對手。更休說,這人南下時候還帶來了一支軍隊。縱然僅三四百人,則尤叫衙門中人亞歷山大。

這宋時的官兒,雖比之明清時候的腐儒們還要強一些,然衙門裏的事情,令出於上,卻從來都是小吏和差役來辦。兀誰見了堂官親手庶務的?堂官們也不會去插手。尤其是履新之人,人生地不熟,情況也不了解,仍需去看覷一二,胡亂發話則個,耽誤了‘正事’,錯兒可不止是要打在小吏衙役的屁股上,本人也是要吃排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