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贈金指路

梁山一百單八將中,無法無天的主兒不在少數,但武松決不在其中。

這是趙宋王朝最最一等的良民,對於官府有著極大地敬畏、順從,認可,甚至是欽慕的。

武松在清河縣,因酒醉與縣衙裏管機密房的一小公務員相爭,一時怒起,一拳便將那人打得昏死過去。在尚未確認是真死還是昏死的情況下,武松便徑直從家鄉清河縣逃往河北滄州柴進莊上避難。可見他對既有的朝廷體制是比較敬畏的。

景陽崗之前,聽聞酒家對吊睛白額大虎和限時過崗的告誡,全然不信;親睹崗子下樹上張貼的告示,仍是不信,且自負地認為那是酒家的詭詐。在武松看來,無權威性和官方性的言語、文字,不足為憑。直至親見山神廟門上貼著有官府印信的榜文,便當下全信。武松對既有體制的認可、信服,可見一斑。

得知哥哥武大郎被嫂嫂和奸夫西門慶毒死,不是瞋目扼腕,立刻手刃兇手,而是循規守法,搜集人證、物證去報官,按法律程序走。武松能暫時壓住沖天的怒火和上湧的熱血,說明他認為按體制內的法定步驟來,是一定能為哥哥報仇的。然後在報官無果之下,武松才再也按捺不住噴薄欲出的怒火和已沖至腦頂的熱血,手刃仇人!可盡管已決意這麽做,武松還是軟硬兼施地找來街坊四鄰做證人、搬好板凳招呼街坊們坐下、令士兵們守著前後門、準備好紙墨筆硯、強令做過小吏的街坊記錄下整個口供、讓相關人員書名畫押。然後手起刀落,割下潘金蓮和西門慶的首級,拎著人頭,徑直到衙門自首。

武松不會像魯智深打死鄭屠後,灑脫地、毫不猶豫地離開體制內,奔命天涯;也不會像李逵打死人後,逃走江湖,罔顧哥哥替他披枷帶鎖的受苦。武松既要替兄長報仇,也不肯藐視趙家的王朝法律。

不管是景陽岡上打死老虎,受知縣擡舉做了都頭,還是發配到孟州後,張都監派人取武松來,三言兩語吹捧後,假意詢問武松是否願意當他的親隨體己人,那都是立馬拜謝,口稱恩相,願意執鞭隨蹬,在所不辭。這可以見到他是非常非常向往體系的。

陸謙早早就想到了這些,但現在看武松堅決不落草的態度,也是心中嘆了口氣。

這武松非要是被逼上山呐,被冷夠了心,才會投山落草。事實上,陸謙腦子裏記得那詔安的記憶如果是真的,這說明武松即使投奔二龍山了,心中對趙宋也是存著一絲念想的。也就是與魯智深這等俠義第一的人混成一片後,他的思想才逐漸發生根本性轉變。

這個且不去說。

陸謙捋著胡須做負思狀,片刻後說道:“如此說來,那就只剩下滄州柴進柴大官人府上這一個去處了。”

武松臉上露出喜色,他卻也是聽說過柴進小旋風的名號:“我在清河就常聽得人傳說柴大官人名字,端是個奢遮人物。”

“柴大官人手中有太祖武德皇帝敕賜與他家的‘誓書鐵券’,無人敢欺負他。專一招集天下往來的好漢,百十個養在家中也是等閑。你既然不願落草,就去投奔滄州吧。就你身上的案子,柴大官人那兒自能接下。”

陸謙從包裹裏拿出兩錠金銀給他,一大一小,能值五六十貫。“且於你路上做盤纏用。行走江湖不比在家中,風吹露宿可不是易事,要緊時刻,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休要推脫。”

陸謙遞來的金銀是武松這輩子從未接手過的財資,但他怎麽能接受這饋贈。只是內心裏對這個剛剛結識的道長哥哥很是感激。

陸謙給的堅決,“休要再做推擋。我敬你是條好漢,渾身有著千斤力氣,卻能守的貧困,不做那綠林強人劫財害命之事。這些金銀你且拿去用,我這裏還剩的有。”

“武松敢問哥哥大名,日後有緣,必酬今日贈金之恩。”

陸謙是呵呵一笑,拿出了當日忽悠湯隆的話來,我不告訴你真的姓名,我只說這道士是假貨。這不是看不起你,而是為了你好,咱們不是一路人。

當然,陸謙也會說道,“許些日子後,你我還有相見的緣分。”卻並不直說是那柴進的莊上。只讓武松聽得線索去,卻搞不明白真情。

灌了一口酒下肚,陸謙把話題錯開道:“這趙宋天下從太祖時期開始起,三年一祭南郊,每次祭祀之後,都要大赦天下。就連當今的殿帥府太尉高俅,當年被開封府尹斷了四十脊杖,然後叠配出界發放,彼日正在淮西臨淮。他便是由此得到了‘赦宥’,才回到了東京。這趙家朝堂也遂就定成了每三年於秋季拜南郊後大赦天下的規矩。其次數之多位居歷朝歷代之首。便是那死刑犯亦可得赦。而當今官家自從當政以來大赦便更是頻繁,幾乎是年年都有赦免。雖然不至於每每都能赦免死罪,但到了明年秋日,官家在東京南郊祭天後,那必會有大赦於天下。屆時常赦所不能免者,就一蓋免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