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罵陣(第2/2頁)

甄隨其實也沒想燒山,他本身就是山裏人,這山能不能燒,放火能起多大效果,難道還不清楚嗎?只是隨口找個理由,想要噎噎熊悌之,沒想到老熊膽子雖然不大,腦筋也還算靈光,把他的話全給堵回來了。甄隨不禁氣結,恨聲道:“總之,此山不難攻。”

熊悌之笑著拱拱手:“正要看將軍如何攻山。”

等到黃昏時分,甄隨返回營中,便對王澤和熊悌之說:“我已有攻山之策,明日便開始施行。”至於具體幾天能夠打下來,他倒是也不肯信口開河,白白落人口實,還給自己找麻煩。

翌日一早,甄隨便即領著自家五百精銳,高打旗幟,抵達山前,揚聲叫罵。喊了許久,嗓子都啞了,也不見山上有任何動靜。甄隨幹脆解鞍放馬,卸甲而坐,還讓人擔來酒水,就一手端著酒盞痛飲,一邊繼續叫陣——他這招還是跟大荔城下的伊余學的。

有氐卒報於楊難敵知道,楊難敵不禁撚須大笑道:“果是莽夫,只會施此拙計嗎?”隨即擺手,說由他罵吧,咱們就當沒聽見,根本無須理會。

楊難敵的計劃,乃是固守仇池山,以等攻軍自退。如今山上銳卒有四五千之多,倘若遭遇緩急,連老人、婦女全都執械上陣,就連兩三萬眾都湊得出來,而且山中有水源,糧草儲藏甚豐,足夠全山人兩年吃用,那又何必受甄隨的激,下山去浪戰啊?

楊難敵估計,最多守兩個月,裴該必然著急,會再派發援軍,甚至於親來增援。然而自略陽來此的道路狹窄,山前也難以排布大軍,就算裴家十萬之眾掩至,也不可能給自己增添更大的麻煩,反倒是糧秣轉運之難,會把裴該先給累哭了。自己倘若能以仇池山擋住裴該,甚至於尋機挫敗之,必然聲威大振哪。

到那時候,別說老弟本就不如一個屁了,即便宕昌梁懃,也必卑辭前來求和,自己全得武都,不為難也。

要是裴該真來了,如此肥美的獵物就在眼前,或許楊難敵見獵心喜,會嘗試冒險去突擊一回,如今只來個甄隨,那真沒必要改變既定方略,自亂陣腳。他仍舊只須每日遣小隊下山騷擾便可——當然啦,要避開甄蠻子所在的山前。

甄隨雖然無謀,終究甚是悍勇,倘若偷襲他不成,反被他殺傷多人,不但會影響自家士卒的勇銳,還會使敵方原本穩步下滑的士氣有所反彈,那又何苦來哉?

當然啦,楊難敵本是宿將,謀劃多端,不會只有固守一策,而不考慮其它的可能性。事實上裴軍尚未抵達山前,他便遣人暗中南下,去向巴氐求取增援了——楊難敵表示,願意歸附成主李雄,並將整個武都郡拱手獻上。

不過從仇池山南下成都,道路險狹而遙遠,沒有大半個月是走不到的。李雄若派蜀兵前來,估計又得兩月有余,即便從距離最近的漢中調兵,也起碼得一個月時光。所以楊難敵還不急,心說若等成軍進入武都,我再謀劃全面反攻不遲。

他有六成的把握,李雄肯於派發增援,一則大家都是氐人,李、楊兩家先代還曾有過交情;二來李雄亦覬覦隴上久矣,而且他不能不有所顧慮,一旦被裴該攻破仇池山,平定武都郡,則自家的漢中必受威脅……

楊難敵建議,若蜀軍來,可經陰平先向宕昌,抄了梁懃的老窩;若漢中軍來,則可先取河池,幹掉自家兄弟楊堅頭。如此一來,裴軍斷一臂膀,則更難久淹於山下了。

故而楊難敵對於甄隨的叫陣是理都不理。誰想甄隨貌似別無他策了,一連十日,每天雷打不動地來山前坐地飲酒,口中汙言穢語層出不窮——好在楊難敵居於山上,壓根兒就聽不見,哨探的小卒也不敢學舌。

等到了第十一天上,小卒又來稟報,說那甄隨還是帶著幾百人在山前叫罵,楊難敵倒不禁有些擔心起來。雖說他認定甄隨徒恃蠻勇,並無良謀,可是一連那麽多天毫無效果地叫陣,就連傻子都會罵煩了吧?難道甄隨你不煩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