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臨江水戰(下)(第2/2頁)

船上宛如人間地獄,陸戰除非是被包圍之後壓縮了防禦圈的混戰,否則很難出現這麽慘烈的肉搏。

越國主帥胥蠋披著重甲,在身邊從士的護衛下不斷砍殺,這樣狹小的空間和沒有陣型的戰鬥,貴族和身邊從士們的優勢很大,他們自小脫產訓練的價值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那些服從命令的槳手手持短矛盡可能地站在一起,但空間的狹小和他們不善於搏殺的弱勢,被越國劍士突入砍殺之後,終於有人受不了躍入了水中逃走。

相對於胥蠋的勇武,余皇號的艦長便顯得有些文弱,他雖然也會格鬥,但肯定沒有那樣的個人勇武,而且他身上沒有甲,而是穿的毛呢軍裝。

和自小脫產訓練的貴族不一樣,中校艦長這樣的學院派的軍官生他們也曾脫產訓練過,但訓練的內容是旗語、測距、看星星、看太陽、陣型等等,自然也學過短劍格鬥,但卻並不能和專業的水兵相比。

他們這一批軍官生算是泗上被墨家占據之後的新生代第一批,適上台之後他們便得到了重用,相對於陸軍,這一批習流軍校的學生升職都比較快,尤其是七年前墨家開始擴軍備戰之後,當初的士官紛紛被提拔為校官,彌補擴軍之後的幹部不足。

他們經驗不多,甚至不少人都沒殺過人,戰術有時候也缺乏靈動有些刻板,可偏偏是這種刻板和缺乏靈動,使得這一場江口水戰墨家獲勝:兵力火力後勤都占優的情況下,需要的不是靈動,而是刻板。

墨家的舟師沒有太多的戰術天才,相對於經常廝殺的陸軍而言,也很難提拔出一些經驗豐富敢於抓住機會的人才。

但整個體系的優勢之下,不需要太多的天才也一樣可以獲勝,只是這種勝利是大局上的,淪落到樓船肉搏上的時候,卻又有些不足。

若是艦長此時能夠持劍殺出,以一敵三,斬殺數人,必將士氣大振。

可他此時卻提起了筆,就在羽箭亂飛和慘叫不斷的環境下,寫了一段算是遺言的經驗。

“大船慢,不若更大更慢,配更多的銅炮側射以為堡壘,小舟掩護。”

寫完之後,塞進了一個瓶子中,塞緊木塞,遠遠地拋向了水面。

然後他讓火槍手們自由射擊,自己抽出了短劍跳下了甲板,加入了廝殺,因為已經沒有指揮的必要了。

剛跳下去,一支流矢羽箭射入了他的眼睛,忍著劇痛拔出了羽箭,用短劍刺向了一名露出了側翼的越人,自己也被隨後而來的幾名越人砍死。

三十多艘小帆槳船外加一艘樓船,終於擊敗了船尾被卡住的余皇號。

之前的戰鬥不算,只是從胥蠋開始發動決死沖擊的那一刻算起,余皇號用銅炮擊毀了五艘小船。

甲板上墨家舟師的水兵和軍官三百多人戰死,可也換來了越人一百五十多人被火槍擊中、二百多人肉搏死亡的戰果。

甲板上的血已經黏糊糊地可以濕鞋,除了一些跳水逃走的水兵和槳手,甲板上已經沒有一個活著的墨家水兵。

越人已經殺紅了眼,在船上受傷的墨家水手全部被刺死,或者把頭砍下來以作報復。

幾名越人劍手下到了船艙內,想要看看是否還有躲藏在裏面的活人。

他們看到了一個人,一個腿上受了傷的人,坐在一大堆木桶旁邊,面帶著微笑,手裏拿著一支短銃,身上穿著毛呢的軍裝。

越人劍士痛恨這種穿著毛呢軍裝的敵人,因為他們多是墨者,往往頑抗到底,剛才的廝殺中甚至有這樣的人臨死之前抱著點燃的鐵雷沖進人群的情況。

就在越人劍士準備沖上去撲殺這個受傷的墨者的時候,這墨家笑著念了兩句詩。

“苟利天下,死生以之?”

然後舉起了手中的短銃,對準了堆積在一起的桶,帶著笑容扣動了扳機。

裏面沒有鉛彈,只有火藥。

燧石在板簧的巨力擦動之下點燃了引藥,冒出的火焰也點燃了木桶旁邊散落的黑色粉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