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毒計

臨武君嗯了一聲,明白想要做到諸侯合力的合縱實在是太難了。

惡心就惡心在墨家占據的泗上這個位置上,當年墨家在泗上發展的時候,諸侯之間忙於分三晉、代田齊、魏楚爭中原,誰都沒有力量和心思去管泗上。

等到如今想要管,眼看著墨家已經做大,這就導致了齊、魏、楚、韓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合盟而戰,就怕兩敗俱傷而“友軍”漁翁得利。

楚魏之間積累了百余年的矛盾,使得雙方很難互相信任。

齊國割讓了莒地,又有過被打過一次的教訓,對於合盟幹涉宋國也是心有余悸。

韓國實在是沒有心思琢磨宋國,鄭國至今還沒有完全吃下去,魏國也一直擔心韓國做大,處處掣肘。

趙國估計會搖旗呐喊,未必會出力。秦國已經變法,南鄭方向被墨家堵死,雙方現在又是連橫結盟,始終在盯著魏國的西河。

熊良夫和臨武君都忍不住嘆了口氣,熊良夫道:“此事,非得能言善辯之士才有可能說服諸侯合縱。宋國一旦被墨家所得,天下亂矣。”

臨武君沉聲道:“其實此事的關鍵,還在於魏楚。只要魏楚能夠放棄前嫌,達成合縱,諸如韓、齊、越等國必會加入。”

熊良夫仰天長嘆道:“何其難也?”

臨武君問道:“不是魏侯使者已至郢都了嗎?”

熊良夫不屑地哼了一聲,搖頭道:“這使者卻也是存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意思。先是說泗上墨家必為天下大敵,宋國不可亂,尤其是萬一宋國也沒有了君主,天下那些心懷不軌、不守禮法之人就要蠢蠢欲動。”

臨武君點頭道:“這說的很對啊。”

熊良夫苦笑道:“說的很對,可是做起來卻不對。”

“魏人說,秦人如今正強盛,吳起知兵,虎視西河。不能動全部兵力,所以此事需要我們楚人牽頭。”

“我們出兵,魏人策應,再聯合齊、韓國,一旦宋國內亂不可遏制,立刻出兵。”

“這分明是想讓我們和泗上打的兩敗俱傷,他卻等在後面。都知道泗上是天下諸侯之大敵,可是一起幹涉宋國之後,楚人若是虛弱,魏人可能保證不趁機奪取榆關、直下陳蔡?”

“泗上固然是大敵,可是大爭之世,諸侯皆有一天下之心,野心勃勃如春草,父王實在是信不過魏人。”

臨武君又問道:“那互質如何?”

熊良夫聞言,立刻搖頭。

“互質之事,再也休提。”

“父王說要麽以公子罃為質、要麽以公子緩為質。”

“魏使便說,要麽以我為質,要麽以我兄長為質。”

“公子罃公子緩自然不願,我與兄長又豈甘願為質?”

出去做人質,未必就沒有繼位的可能,但是肯定會有極大的影響,尤其是楚國現在正處在變革期間。

熊良夫肯定是不願意去做人質的,楚王和魏侯之間也是互不信任,這種不信任不是一個人質就能解決的。

臨武君和王子良夫都是希望楚國幹涉宋國的,唯有如此,才有可能放緩一下國內的變革,王權就不得不向貴族諸多妥協。

楚王畢竟年紀大了,沒有幾年可活了,只要熬到楚王一死,各種變革的法度都可以再復古回去。若是新楚王執意繼續變革,那自然就可以趁著他繼位不穩的時候先除掉他,擁護支持貴族的王子繼位。

臨武君苦嘆道:“難道王上真的就是想要依靠會盟來解決宋國的事嗎?”

熊良夫點頭道:“若能會盟解決,這是最好的。父王希望將宋三分,親魏的歸魏來保護、親楚的歸楚來保護、至於那些有不臣之心的則歸墨家來保護,並且希望在這一次會盟上促成‘國小而歸於大、以少兵戈之災’的道義。”

“屆時,魏人拒北、墨家居中、楚人居難,到時候也有墨家在其中調和魏楚矛盾。若是泗上繼續咄咄逼人野心畢露,那也可以促使魏楚合盟。”

臨武君道:“鞔之適,狡詐之人,他豈能同意?如今宋國內亂,墨家只說宋國事由宋國國人來決定,各國不要幹涉。若宋人國人暴動成功,必要依附墨家,以求庇護,一如當年費國事。”

“此事君上想的不免有些太好。墨家眾人在宋國往來縱橫無忌,魏楚兩國不過有些貴族大夫支持,君上何以認為泗上肯這樣做呢?泗上不肯,到時候怎麽辦?”

“正所謂,未雨綢繆。此事需要防備墨家不同意分宋,也要防備到時候泗上直接出兵接管宋國,到時候再做合縱結盟事,豈不是晚了?”

熊良夫苦笑道:“這事,我兄長給父王進言。說當年王叔定之事,分得陳蔡,我楚人又失大梁榆關。”

“可是隱忍數年,變法圖強,數年後陳蔡皆重歸於楚,又得蒼梧、洞庭。是故宋國得失,不在於泗上與魏,而在於楚。又說,若泗上得宋,魏韓必驚,反倒會主動與楚結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