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大亂前夕(一)(第2/3頁)

庶君子不敢往下想,也不願意往下想。

時代之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她改變不了先生,也知道改變不了弟弟,誰也改變不了,只能任憑波瀾翻覆。

呆呆地想到了《非命》,忍不住便想,這算是一種命運的沉浮嗎?

庶俘羋看出來姐姐有些呆呆的,奇道:“姐,怎麽了?”

庶君子急忙笑道:“沒什麽。對了,小叔現在怎麽樣?”

她自然知道同樣是當年跟隨校介學習的小叔現在很好,庠序建成,他便入了庠序做了術數博士,博士者,博學通於古今之士,源於齊國。

她只是不想讓弟弟看出來自己心裏裝著許多心事。

不但知道,而且還知道小叔當年的同窗、自己的先生在信中對於庶輕侯很是不滿。

她的先生,很可能就是她的小嬸嬸,但現在看來,只怕是難。

說他躲進庠序閣樓之中研究九數,再也不問利天下事。

當然對於他的學問那還是尊重的,說是虛實之數此人大才,或真有可能在二十年內解開一元三冪的方程。

信上,先生還說他自己最近觀星觀日太多,眼睛很疼,脖子整日看星星月亮也有些僵硬,但是對於月亮的運行已經似乎隱約摸到了一些規律,期待自己死前能夠悟出了日月運行乃至日食月食的規律雲雲。

除此之外,先生在信中還告訴了她兩個最新的計算結果,可能推翻一些此時天下以為不可更改的結論。

此時天下都認為,周公制禮,傳下君子六藝之一的九數之學。

而且此時在九數界流傳著很多的傳聞,這自然是在很早之前就出現的。

《大司徒》中記載,周公立杆側影,夏至日以八尺圭而得一尺五之影,遂定為天下之中,於是興都洛邑,號為中國。

又有一個早已有之的說法,所謂日影千裏差一寸,並且給出的說法是有一處夏至日以八尺圭而得日影一尺六。

這兩個說法,是此時早已有之的。

墨家不采用,因為按照墨家學堂裏的教法,腳下的大地是個球,庶君子上學的時候就知道,地球的子午線長度是泗上單位裏的四萬裏,至於如何測得的?

校介說,那是他的兩位先生測量的,並且給出了可以驗證的辦法。驗不驗,此時能不能驗,那他不管,只是告訴他們這不是隨口編出來的,而是可以重復實驗以證偽的。

女先生的信上自然不會糾結日影千裏差一寸的說法,信上,先生給出了一個可能會讓天下震動的猜測、或者叫推論……

之前的測量中,先生算了一下所謂八尺圭而得一尺六影的緯度,然後順著這個緯度,很容易找到了一個很容易得到的推論——這個八尺圭而得一尺六影的地方,很可能就是上古聖王唐堯的封地處測得的。

唐叔虞封地於唐,便是後來的晉,而唐,是上古陶堯的故國。

洛陽在夏至日,也根本就不是八尺圭而得影一尺五,反倒是聖王大禹的陽城,才應該是八尺圭而的一尺五影的地方。

換而言之……所謂周公親測而得日影千裏差一寸的說法,根本就不對。

自然不是說日影千裏差一寸的說法,這個在墨家自己的體系內根本就不承認,而是說……這件事可能和周公沒有什麽關系。

這是上古唐堯時代流傳下來的許多測量手段和結果,加上夏禹時代的測量結果早已存在,周王朝很可能借用了已有的東西,卻把這些東西加上了天命的色彩。

傳聞周公言:以土圭之法測土深。正日景,以求地中。日南則景短,多暑;日北則景長,多寒;日東則景夕,多風;日西則景朝,多陰。日至之景,尺有五寸,謂之地中,天地之所合也,四時之所交也,風雨這所會也,陰陽之所和也。

是故洛邑為天下中,此天命之所在也。

信上,庶君子的先生則認為,是先有大禹時代日影一尺五處為都城,那裏才是天下中。以致留下來諸多傳聞私藏於貴胄耳目之內。

而周王朝只是借用了這個早已存在的測量結果,卻給自己加上了天命色彩。

所謂天地之所合也,四時之所交也,風雨這所會也,陰陽之所和也……只不過是對天下中為何是日影一尺五自己加上的解釋。

他說,是因為聖王大禹定都之處是日影一尺五,於是才有了一尺五為天下中的說法。

而不是說,先有了一尺五就是天地之所合也,四時之所交也,風雨這所會也,陰陽之所和也,然後才找了一尺五的地方為都城。

到底唐堯禪位給舜、舜禪位給大禹;還是經過政舜囚禁了堯、禹擊敗了舜……如今都有說法,各執一詞。

但從一些流傳的史料來看,堯給舜、舜給禹都說了一番類似的話,那就是“允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