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對歌(下)

許是連代表值夜之前說了些“妓”之類的話,庶俘羋做了一個奇奇怪怪的、迤邐的、可能還會是大汗淋漓的夢。

夢裏發生了很多的事,比如騎在馬上用槍指著一位貴胄婦人,然後做了許多事,而旁邊就綁著一個被俘獲的貴族男子。

後來,這夢又變成了那個在高柳城曾經對著他唱過一些情歌的女孩子,兩個人就像是《野有死麕》裏那樣,就在樹林裏做了許多事。

等到醒來的時候,發現下身有些涼颼颼的,黏糊糊的,臉上不由一紅。

再想到夢裏最開始的那個場景,庶俘羋不住搖頭,心道難不成自己心底下就是個壞人?

昔年魯哀公問道:男子十六精通,女子十四而化,則可以生民矣。

就是說男子十六歲就性成熟了,女子十四歲就來月事了,那都可以生孩子了。魯哀公問仲尼,那禮裏面說男子三十歲結婚、女子二十歲結婚,豈不是晚了?儒家和禮都是認可晚一點結婚的,當然這是針對貴族。

而墨家因為墨子留下的一些話,對於婚姻和生孩子的態度則是另一種態度。

《節用》裏說,丈夫年二十、毋敢不成家;女子年十五、毋敢不事人。

即便是適,對於墨子的一些說辭也只能修正,因為他被認作是“子墨子最信任的弟子之一”,這是他如同拿三一樣用他叔叔的屍骨為自己搭建的梯子,有些東西他不敢觸碰。

再加上泗上缺乏人口,所以對於婚姻嫁娶的態度極為寬松,時代的烙印之下,這個時代的諸夏底層民眾其實相當開放,至少在性的問題上還沒有禮教的過多束縛,墨家自身又是出身底層的居多,因而對於褲腰帶的管制很松。

但是出於“人人平等”和“愛人用人之別”的道義,規定墨家人不得納妾,因為納妾是“用人”而非“愛人”。

庶俘羋的年紀已經可以結婚,可是軍中多有不便,做了一個這樣的夢,黏糊糊地走了一上午,心裏卻一直忍不住回憶起夢裏的那些熱汗淋漓的事。

總想悄悄地把手伸下去弄一下黏糊糊的下裳,卻每一次想動的時候都感覺身邊有無數注視的目光。

他可以在萬軍面前展示自己的馬術,可以在趙侯的宴會上舉手去廁所,甚至可以在殺人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眨。

可卻怎麽都不好意思伸出手去整理一下自己的下裳,終究他還只是個大孩子。

好容易熬到了中午,想去換個衣裳又覺得會被人多想,只好變著法帶著十幾個不怕冷的人去洗澡,名其名曰鍛煉身體。

在岸邊假裝一不小心絆倒了自己,噗通一聲掉下河裏,嘴裏還故意嘟囔道:“完了,完了,這麽冷怎麽曬得幹?放在背包裏到了高柳,那不是長毛了?”

遮掩過去,趕緊脫下來洗了洗,換了身軍裝,繼續行進的時候,便忍不住想起那個當初在高柳沖著他唱情歌的姑娘,只可惜當時殺人都不手抖的他卻抖的回唱不出。

迷迷糊糊間,他伸出手啪的一下打了自己一巴掌,喃喃道:“庶俘羋啊庶俘羋,你到底是愛她呢?還是想用她呢?怎麽做了這樣的夢,就想起她來了?”

按照墨家不準納妾的道義,認為愛應該是全心全意的,所以納妾要麽是為了用來當個生孩子的東西、要麽是為了操。似乎,不管是操,還是當個生孩子的工具,都是用而不是愛。

於是庶俘羋自己很是疑惑,自己確實想操,但到底這算是愛還是用呢?

……

仲秋過後,便是季秋。

高柳城不算高的城門前,一個紮著雙馬尾辮的女孩子正在街頭聽人讀著一份報紙,高柳地區沒有強制教育,因為墨家沒那麽多的錢也支撐不起那麽多的教師先生,因而許多時候報是要去讀的。

雙馬尾算是這時候女子的一種正常打扮,除了箕子朝鮮的商人後裔還留有殷商的鍋蓋頭加辮子外,包括宋國在內的中原大地都已經通用周人的發飾。

按照周禮,女子婚前都是不能盤頭的,盤頭要麽意味著恨嫁、要麽意味著已經嫁人了。在盤頭之前,女子的頭發很是隨意,尤其是底層民眾需要做事,怎麽方便怎麽來。

女孩子輕拽著垂在肩膀兩側的辮梢,冷不防聽到了念報的人說了一個名字,手指驀地用了下力,狠狠地拉了一下自己的辮子,難免有些痛。

“高柳步騎士第一連的連長庶俘羋,抓住戰機,追擊趙朝……”

忽而聽到了這個一直思念的名字,女孩子心裏怦怦直跳。

有女懷春,自然不會無緣無故。

兩個人的第一次相遇,她喜歡用“邂逅”這個詞來形容。

邂逅者,解媾也。解者,悅也;媾者,男女事也。解媾者,便是男女之間歡悅的一次相遇。

那是個很平常的故事,比如男子騎著馬不小心濺到了女子身上許多泥水,然後兩個人交談了一陣,再然後就是幾次有期而遇的會面,以及那一次對歌時候男子紅著臉在眾人面前唱不出,在水邊被一群姑娘打趣嘲笑的種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