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雲中春(五)(第2/2頁)

“買地的話,雲中到處是可開墾的荒地,沒有人手那荒地始終是荒地。他們買地的前提,必須是要有足夠的人手,實際上買的那是他人的勞作。”

特派員若有所思,國崗緩緩道:“錢在泗上乃至宋、齊都很好用,那是因為錢本身有兩個含義。”

“一個是可以化為再投入生產的資,另一個可以化為購買貨物的錢。”

“錢之所以被人喜歡,正是因為它有這兩種含義。”

“現在在雲中,我們有錢,但卻難以把錢換成我們想要的東西,其實也很好理解。”

特派員倒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類似的說法,琢磨了一下問道:“怎麽說?”

國崗道:“我們在雲中,為了兵員和服役的人口,要今年避免出現傭耕的情況。那麽錢就很難化為再投入生產的資。土地到處都是,我們又扶植那些將要遷來的人,但凡有五十畝地和我們扶持貸款的農具牛馬,誰人願意給人傭耕?”

“同樣,雲中距離中原太遠,各色貨物也很難運送到這裏,使得錢也很難成為購買貨物的錢。”

“既然前者那是我們既定的基調,不能在雲中把錢變為投入再生產的資,那麽想要把錢花出去,就只能用《侈靡》、《輕重》一說中的一些手段,使錢可以買到足夠的貨物,讓雲中先來的民眾願意把糧食換為錢,或者說換為他們能夠得到來的手工業品,這樣我們就能把錢花出去了。”

“問題的關鍵既在於我們有錢但卻沒糧,那麽再細一下就是怎麽才能讓我們把錢花出去。”

“想要解決,就不得不先弄清楚錢到底是什麽。這又回到了最開始的問題,錢是民之通貨,錢是等價之物,但卻不是直接可以祈求上天化為糧食、甲胄的。”

“這便是管子學派所謂‘三幣握之則非有補於暖也,食之則非有補於飽也,先王以守財物,以禦民事,而平天下也’的真正意思。”

經過啟蒙,泗上墨家對於貨幣有所認識的人其實不少。

若無基本的認識,只怕整個泗上的經濟都要亂掉,因為泗上本身是有紙幣存在的。

但就特派員所見的人當中,能夠把錢和貨幣的認識達成這種高度的,委實不多。

若以後世的眼光看,國崗的想法還是有些問題的,但於此時不算墨家泗上的那一小撮人,能夠真正看明白墨家的《節用》、《國富》又融匯了管子學派的《輕重》、《侈靡》並且總結出這些道理的,放在趙地著實也算是異類了。

沉浸於墨家的辯術、邏輯中的特派員立刻琢磨出了一些別樣滋味,頓覺余香滿口,沉浸不能自拔。

待了片刻,問道:“你說說,該怎麽把錢花出去?”

國崗道:“既說上面撥了一筆錢,要投入到雲中,那麽這筆錢未必要花在雲中。因為我們的目的不是為了把錢花在雲中,而是為了把錢換為糧食、換為雲中明年耕地的積極。”

“《輕重》一術的精髓,就在於政府主導消費的方向、利用稅收和借貸調節生產、同時還可以先借貸而鼓勵消費、又依靠主導的消費方向促進某物的生產。”

“《侈靡》一術的精髓,在於消費反饋促進生產,鼓勵消費以擴大行業,有錢可賺自然有人投錢、投力於某項行業。”

“這便是不可以不利用的手段。請試舉一例。”

國崗舉了一個根據雲中的特殊性的例子,他認為如果直接運錢過來,會導致本地的物價虛高,到時候收購糧食到後期就會出現民眾提價不願出售的情況,因為雲中的商品一共這麽多,錢又不能買地又不能雇人,那麽城中的各種貨物的價格都要飛漲。

但是,如果在邯鄲、高柳等地購買大批的貨物,運送到雲中,又不得不考慮該購買什麽貨物。

比如鐵器,雲總其實已經飽和,如果再運過來大量的鐵器,那麽還是換不到太多糧食,也不能激發雲中明年耕種的積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