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赴義,赴自己的義(下)(第2/2頁)

“高柳那裏,每年都有人偷著運送一些鐵器刀劍之類的東西進入草原。管起來,實在太難。”

胡非子笑了笑,擺手道:“這都不是問題。肯定有這樣求利的人,人為利而死、鳥為食而被捉,魚為餌而被釣,自然之理。”

“不過就算運過去些鐵器刀劍,也沒什麽用。步戰的話,需要列陣,胡人豈能列陣?不列陣,他們就算人手都有鐵劍銅刀,也打不過我們。”

“胡人自小騎羊、長大騎馬,只是紀律、軍陣這些,他們卻沒有。五千列陣的武騎士,總能戰勝一萬胡人騎手,哪怕這些胡人也有鐵劍馬鐙。”

“胡人需要劫掠才有錢,讓他們無法劫掠,他們很快就要撐不下去。況且,不劫掠他們哪有金銅錢幣?運送一些鐵器入胡地,確實難防,可是回來的時候驅趕馬匹,那卻好防。”

“到時候高柳、雲中等地皆有邊堡,五百人駐守足以撐住上萬胡人的攻城,他們哪裏會攻城?攻不下來,就搶不到金銀銅幣珠玉,搶不到這些,就只能拿馬匹牛羊換,馬匹牛羊去換……哈哈,又有多少商人能夠將他們帶回來?”

“所以,關鍵還是能不能打。若是咱們守不住高柳雲中,胡人來去自如掠奪糧食金銀珠玉,那自然會有商人去買賣。守住了,便不會有大商人去做那事,運送馬匹被抓到要處死、而且路途遙遠又豈能不被抓到?”

大致地分析了一下,這些人也覺得確實如此,最終還是要在戰場上解決。

胡非子又問道:“你們在高柳,一個邊堡,大約多少人?”

使者道:“難說,一般都是駐紮一兩個連隊,還有千余戶墾荒的圍繞邊堡居住。”

說到高柳的事,使者臉上不免露出一些自豪,說道:“就算是只有兩個連隊的邊堡,加上堡邊的農人,胡人萬人也難打下。他們攻城的手段不要說和咱們比,就是和中原各國也差得遠。”

胡非子點頭道:“周公當年分封建制,用的也就是類似的手段。公侯伯子皆按規矩建城,國人為兵,野人繳稅,靠的是什麽?”

他握了握拳頭道:“靠的就是國人列陣而擊,依靠銅劍戈矛戰車,可以千余國人擊潰萬余野人。適說,這叫武裝殖民,咱們在南海用的也是類似的手段,在草原上沒法用,但是在可以耕種的地方卻都可以用。”

“高柳這裏的問題,歸根結底還是要考慮利。”

“庶農工商,各有各的義,各有各的利。胡人的習俗和咱們截然不同,他們也有自己的義,只是他們的義……在咱們看來,便有些不義了。”

“子墨子說,不過是習俗罷了,如同義渠人焚燒屍體為葬。”

“適說,風俗之內,還是有很多利的因素,要把利的問題解決,便可以更加容易的移風易俗。要善於找習俗背後隱藏的東西。”

“胡地苦寒,又沒有存糧,一場大雪、瘟疫都會讓胡人無以為食,如今諸夏工商又發展,鹽、茶、鐵、絲、布,胡人除了靠搶哪裏容易得到?”

“所以,想解決北地的事……要麽解決掉所有的胡人,要麽就要解決他們義的基礎。”

“適的意思,就是可以耕作的地方,就武裝殖民,讓那些胡人耕作。不能耕作的地方,就嚴防死守,使之分裂,時不時出去打一打,大的打小、小的扶持。”

看到那幾名使者點頭,胡非子補充道:“你看,儒家的義理、楊朱的義理,都可以在中原各國傳播而成顯學。可胡人也是人,為什麽他們就不可能接受儒家的義呢?為什麽齊地的東夷,卻接受了周公的禮?”

“墨家的義,是庶農工商的義,是不分趙人、齊人、楚人的,只分庶農工商。胡人那裏也是一樣,能耕作的地方,就讓他們成為庶農工商,然後他們才能接受我們的義。不然的話,咱們的義就是空談,草原部族不會接受也不會認可。”

“一定要記得,義的基礎,是利。你和一群不劫掠就沒辦法活下去的人談劫掠是不對的義,那很難行得通。”

這是一整套的體系,一時半刻不可以講完,胡非子只是嘗試一下這些人能不能夠聽懂,以便於等到入城主持趙國墨者會議的時候講清楚。

這是整個趙國北方墨家立足的基調,也是泗上那邊定下來的大略,是指導性的意見,任何因地制宜的手段都要圍繞著這個基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