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無德應亡於朝鮮(第2/3頁)

都城之外的貴族們則咬定:分地這件事是法,要適用於費國全境而非都城,那麽就必須要有費國全部的土地上的賢人討論才能決定。你們說眾義為法,那麽其余土地上的人並沒有參與制定這次的法令,所以你們分地的法令不合法,不能夠適用於都城之外的土地。

因而,貴族們咬定這一點,必須是先按照土地的大小來分配賢人的數量,然後選出賢人之後,再定法令,決定是否授田於民。

正是,無代表,不遵法。

這個分歧看似只是涉及到“辯論”,可實際上卻涉及到費國這件事的成敗。

如果先分地、再選賢人,那麽貴族們肯定落選,選上的賢人必然是組織分地的親墨家的人,亦或是那些心懷利天下之心的士人。

如果按照土地面積來分配名額,先選賢人再定法令,那麽都城之外的名額,必然都是貴族把控,到頭來憑借土地面積數量上的優勢,貴族們必然能夠否決授田於民的法令。

貴族們不反對平等,他們反對的只是絕對平等,但卻絕不反對自我之上人人平等。

貴族們也不反對共政,宋國昭公之亂、鄭國七穆之爭,其實都是貴族們聯合在一起,反對集權要求分配權力的爭鬥。

他們反對的,只是基於人人皆天帝之臣之下的共政。

同樣是共和,貴族共和和國人共和,完全不是一回事。

這士人被貴族們推出來做使者,與費國國都的眾賢人扯皮,其實就是在爭取時間。

貴族們一方面寄希望於國都這邊同意他們的意見按照土地分配名額推選賢人,實際上他們這一點也不怎麽喜歡,但卻可以堵住都城這邊的嘴。

另一方面也利用這個時間積累力量、勾結強國準備反撲。

這士人提出這樣的法令不合理之後,又昂首挺胸地對著柘陽子冷笑道:“你們推選的賢人,賢的標準難說,可若論德行,只怕一些人並無德行。沒有德行的人,難道是可以執政的嗎?”

“其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

“你們推選的人中,有殺死國君的,這樣的人的德行,連國君都能殺死,難道就不能夠殺死你們嗎?一個人沒有德行,你們又怎麽能夠覺得他能夠利於萬民?”

“犯上作亂,便不孝悌;不孝悌者,便無本德。連自己的父母兄弟君主都不愛的人,你們還指望他們能夠愛護天下人?”

話中一句不提柘陽子,可句句都是在罵柘陽子。

然而柘陽子自從那日作出決定之後,心堅如鐵,意志如石,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連一起睡了多年的國君說殺就殺,豈在乎這樣的辱罵?

為求富貴功名而隨新義,若是還有羞愧之心,那可真是難成大事。

聞言,柘陽子放聲大笑道:“如此看來,這天下應該亡了啊!”

“文王為西伯侯,其君為紂而反,無德之人!”

“魏、趙、韓侯為晉臣,而分晉自立,無德之人!”

“田氏為齊臣,取而代之,無德之人!”

“魯伯禦弑懿公,自為孝公,無德之人!”

“季孫友為魯臣,而有費之祭祀,無德之人!”

“秦君被逐而謀篡位,無德之人!”

“楚王有弑父之嫌、兄弟反目,卻不學當年泰伯讓位奔吳,無德之人!”

“燕國惠公被逐,國人立悼公,此作亂也,無德之人!”

“蜀國鱉靈鑿巫山而以功廢杜宇,無德之人!”

“天下諸侯,不曾聞無德之事者,唯余箕子之朝鮮爾。”

“以你之言,這文華正統、諸夏德行,竟不在中原,而在朝鮮?”

“堂堂諸夏,皆是無德之君,或是無德之君之後,這天下竟不亡於朝鮮,竟是何理?”

那士人震怒道:“你算什麽東西,竟說文王無德?天下苦商紂之暴,文王立志、武王興兵,是為救天下,如何無德?”

柘陽子反問道:“暴君害費國之民,我刺而殺之,與武王伐紂何異?我有君子之勇,你試問四周,難道不是這樣的道理嗎?”

柘陽子高聲呼喊,四周的民眾紛紛叫喊道:“柘陽子真君子之勇!”

那士人不能敵過眾人的喧鬧,柘陽子放聲大笑,周圍噓聲漸起,士人怒道:“即便你說得對,如今天下無德,難道天下無德,就是你也無德的理由?”

柘陽子正欲反駁,衛讓起身問道:“德何以德?”

這是在問,德為什麽是德,或者說德為什麽就是天下適用的準則呢?誰規定的?

士人回道:“德、天定也。人生於天,天下有德。這是至高,德以為德,無需理由。日何以為日?月何以為月?永恒之物,人豈能改?”

衛讓大笑道:“如你所言,德是天定之物。那麽因為是天定的,所以人人都要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