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不解(第2/2頁)

高個之人說完,又道:“這第三師的師長,名叫六指。是適的弟子,潡水一戰的時候便立下大功,當時是旅的墨者代表。”

一說起這個名字,吳起微笑點頭道:“我知道這個名字。當日潡水一戰,便是這人命所率之旅擊破了越人左翼後,分兵追擊使越人潰兵不能集結,最終也是那個旅的人俘獲了越王翳。”

“伐最助魯之戰,也是在中軍鼓動擊破了齊人中軍,確有才能。這墨家在軍中的代表,便像是齊桓之時的國、高二族?受命於天子,出征為副帥左師右師,佐齊侯,一旦齊國有變又能服從天子之命,壓服齊姜?”

高個之人想了想道:“是……也不是。墨家軍制,別處學不來。這師旅代表,都有領軍之能,但又必須了解何謂利天下,以此為準則,凡有不利天下的舉動,便是主帥也不能調動軍隊。”

吳起聽到這些年聽的耳朵長繭的“利天下”三字,便明白過來那句“別處學不來”的意思,墨家上下同義而又讓每個人知曉義為何物,每個人都能判斷是否合義,而且又有諸多制度,使得為帥者不能輕動。

他明白這確實學不來,想著這個這幾年算是聲名鵲起、一聽就是賤民出身連姓氏都沒有的六指,點頭稱贊道:“墨家制度,已然穩固。墨翟雖逝,可暫時也沒有如儒家六分之虞。”

高個之人眼界終有不如,奇道:“公何出此言?”

吳起笑道:“禽子與墨子同齡,年齡已老。如今天下各國,政變頻頻。越有弑父之變、宋有去君之禍、鄭有七穆之憂、趙有公子之爭、秦有貴族逼君自殺之事、齊有田氏代齊之亂……”

“大位交接之時,這六指既是鞔之適的弟子,必是心腹。他領軍卻不駐紮沛縣,而在陶丘,可見墨家內部穩固。若不然,這些年適既能爬到高處,難道這些道理都不懂嗎?”

那人聞言拜服,心道吳起此人天下都以為他貪而好色,只會帶兵打仗、執政治民、變法求強,並不會那些政鬥陰謀之事。實則大錯,又想到前些日子吳起對於自己遭到貶斥並不怨恨公叔痤的想法,心中明白這人能夠從士人爬到威震天下的地位,只怕並非是人們所想的那般在政鬥上蠢笨。

吳起只是說了一嘴,便不再提此事,又問道:“陶丘這城邑如此修建,耗費必大,又是誰人出錢修建的?陶丘屬宋,何以陶丘亦有義師?”

高個之人知曉此事,回道:“墨家的第三師駐紮此處,那是為了防備齊、魏等國興不義之戰。陶丘富庶,天下皆想取以為封邑,齊國伐最之戰後,墨家的第三師便駐紮此處。”

“這陶丘的城邑嘛,是三年前完工的。所有花費,半數都是陶丘的商人出錢、雇傭本地勞力。”

“此地每年繳納一定的稅與宋,其余也算是自治了。義師的訓練、組織都是墨家出力,而花費也是陶丘商人提供。”

吳起對於泗上能夠養多少兵一直有個疑惑,又知道修建這樣的城墻所花費的金錢和人力,更知道墨家義師配齊軍械所耗費的金錢更是在西河不敢想象的,不禁大驚。

“商人出錢?商賈求利,這陶丘的商賈竟然願意出錢?再者,耗費之大,怕是一邑封君也難以拿得出,這陶丘的富庶竟至於此?那修築城墻、組成一師又需要極多人力,這又是如何有這樣多的人力?人皆脫產,後勤供養也是不可勝數之數……”

他在西河的經驗告訴他,要組織這樣一支大軍,要修築這樣一座與之前大為不同的防禦城墻,所耗費的金錢人力,遠非是一個小邑封君能夠擔負的。

早在魏都,就常聽人說泗上富庶,他竟沒想到還未到泗上,只是在陶邑,已經足夠讓他震驚。

這完全超脫了他從分封建制農奴征召兵時代的固有印象,覺得這簡直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