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五章 政行百裏謀萬域(八)(第2/2頁)

此時看的正有心得,便拿過那支青銅的圓規,以一端蘸簽上墨,直尺為線,畫了一下大梁城自己選定的攻擊點所能展開的步卒範圍。

直尺墨線將出,吳起忍不住想到一年前自己剛剛接觸那本《簡易九數幾何》之時,對於那句“線段沒有寬度只有長度”頗為不解,心想畫出一條線縱然很細,可若是以更細的分毫之尺去量,怎麽會沒有寬度呢?

饒是這一個問題,他足足想了兩個月,終於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仰天長笑。他又極為聰慧,舉一反三,竟是粗通了許多看起來極為“不合理”的內容。

正在規劃的時候,忽然間大帳外傳來一人的腳步聲和通報聲,正是他的親信,腳步匆匆,顯有急事。

雖然適才安靜,此時忽然有些亂,可吳起手中的規尺竟然不動,正是大將之風。

聽到親信腳步匆忙,他放下手中的規尺,問道:“可是墨家與越國之間分出了勝負?”

幾個月前,就有消息傳來,越王翳要奪回滕地,墨家與越國必有一戰,現如今想來這消息應該就是了。

那親信忍不住臉上驚詫的情緒,大聲道:“墨家義師在潡水畔,全殲近五萬越軍,己方只死兩千。越王翳被俘!越君子軍全滅!”

饒是鎮定如吳起,聽到這個消息,也即刻起身,動容問道:“此事當真?”

那親信點頭道:“墨家使者北上,傳來的消息。”

再多的就不必說,墨家從不說謊,吳起年輕時就認得墨家的人物,既說是墨家使者親言,那定不會錯。

可這消息實在太過震驚,越人君子軍也算是步卒之巔,無往不利,就是靠著那幾千君子軍,越國才能站穩霸權的腳跟。

可君子軍居然全滅?

五萬越軍全軍覆沒,義師才死亡兩千?

幾乎是瞬間,吳起就猜到了個大概。

不是如崤之戰那般在山谷間打了一個伏擊戰、趁著越人沒有展開而勝。

就是越人的兩翼被墨家的馬鐙騎兵包了,否則怎麽可能會被全殲?

雖是想到,心頭依舊震驚,墨家這幾年過於活躍,商丘之戰對外說是與楚王會盟,可其實誰都知道當年那是突襲楚王營地抓獲了楚王。

現在竟又俘獲了越王翳,而且越國五萬大軍一個不剩,不禁有些駭人。

之前沛縣的探子也傳來了消息,義師加在一起也不過三萬人,可能還未必到。

震驚之余,吳起急聲問道:“主帥是誰人?鞔之適?還是公造冶?”

親信道:“正是鞔之適。”

鞔之適,是這些人對適的稱呼。鞔者,制鞋也,這時候的稱呼多以這樣的方式,因為名字可能會重復,所以會在前面加上職業、身份或者姓氏,以區分。

那親信說完,又拿出懷裏的幾張紙道:“墨家眾人繪制了此戰之圖……”

吳起大喜,連聲道:“速速拿來,何以不早說?”

那親信皺眉道:“只怕不知真假。兵陣之法,乃是不傳之秘,墨家如此寫出,難道就不怕世人學去?”

吳起大笑道:“大繆!自炎黃戰蚩尤於涿鹿,至今兩千年,按說陣法不過十,攻城之術不過十二,兵種不過車、卒、騎、弓……戰場上犯過的錯,兩千年內均有人犯過,難不成就再無人犯錯了?”

“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都學一樣的兵法,都有一樣的戰車步卒,緣何有勝有負?戰場臨機而斷,豈是兵法能夠教授的?”

那親信拜服,將圖送上。

吳起展開,一看這圖就出自墨家之手。上標南北,下標“比例尺”,河水丘陵俱有描訴,陣線齊整正是尺規所畫,每張圖上還寫著大致的時間。

炮如十字,在圖上展示。步卒如矩,而騎兵以三角為替,越人車兵以圓為替。

一共八張圖,吳起快速地翻閱到了最後,和他預料的差不多,正是一場標準的側翼包抄全殲的戰鬥。

只是翻閱之後,他卻沒有立刻思考,而是迅速地拿過了直尺,翻閱到了戰役關鍵的第五六張圖,也就是義師的右翼開始戰場機動的那兩張,看了看上面的時間,以直尺測量了一下戰場上的機動行軍的距離後,搖搖頭有些不可思議。

可隨後又將尺子往案幾上一放,以手指敲動案幾,贊嘆道:“當真強軍!我若有此七萬之師,九州萬裏,攻無不克戰無不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