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五章 庶卒君子金鼓交(十六)(第2/2頁)

越人左翼的步卒已經前進到三百步內,那些被戲稱作“大火槍”的小炮已經可以夠得到。

火槍手前列,庶輕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幾只煩人的蒼蠅圍著他亂轉,嗡嗡的聲音說不出心煩。

裝填早已經結束,火繩燃燒的微苦味讓人頭腦清醒。

斜眼看了一下,頭盔頂插著野雞毛的六指就在隊列的左側,軍鼓手和吹笛子的少年就在六指身旁。

連隊的縱深配置,庶輕王和於菟也有考慮。

因為要輪換射擊,頭排都是墨者和老兵,後排也都是做了兩三年的現在尚在役期的原本步卒。

只有中間一排才是一些新兵,只要前排不崩,他們就會按部就班。

輪換的時候,後排也是可能承受敵人最近距離的一批人,唯獨中間的那一列算是最安全的。

新兵恐慌,往往會在裝填的時候亂了手腳。

什麽先塞進去鉛彈,後塞火藥;什麽裝填後把通條忘在裏面;什麽緊張之余火繩燒到了自己的火藥這種事,都可能發生。

第七旅一共四個火槍連隊,每個火槍連夾在兩個矛兵連隊中間,還有一個連隊的火槍手和矛手在側翼。

這是一種進攻陣法,以現在的陣法叫“玄襄之陣”,各兵種夾雜,方便進攻。

右翼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防禦,六個旅加上騎兵炮兵都在右翼,就是為了能夠快速給越人的左翼造成威脅。

早晨吃過早飯後,各個連隊的連隊長和代表都和旅帥六指等人談過,讓他們大致明白這一仗應該怎麽打。

其實用處並不大,連隊不能單獨行動,必須遵守旅帥的命令,在保持平齊的狀態下作戰。

大部分時間練習的,也都是如何保持陣線的平齊,以及出了漏洞該怎麽彌補。

之所以和他們講,主要就是讓他們大致明白戰爭到底是怎麽回事,讓他們知道貴族打仗所謂的兵法陣法,其實並沒有那麽玄妙不可觸摸。

旁邊的“大火槍”炮兵們已經將炮口對準了正在集結進攻的第一波越人,庶輕王聽到炮兵的司馬長們在大聲地喊著:“兩個楔子……”

那是在調整炮的角度,他不是炮兵,但是有認識的人是炮兵,聽說每個人手裏都要發一本古怪的九數表。多遠用幾根楔子踮起來什麽的,都寫的清清楚楚,很多人背的說夢話都是那一套。

“這是要開炮了。”

庶輕王心裏想著,旁邊的炮兵就像是聽到他心裏想了什麽一樣,二十五門集中在右翼的小炮同時開火。

黑乎乎的鐵球帶著古怪的笑聲,砸向了越人軍中。

越人遭受了炮擊之後,隊形已散,已經出現了混亂,原本尚算密集的陣型中出現了大量的缺口,能夠撐到現在還沒潰散,看來也是越人的一支強軍。

這時候,旅裏面的軍鼓咚咚響起,庶輕王下意識地命令道:“火槍手準備!”

軍鼓響動的聲音,隨著節奏的變化有著完全不同的涵義。

這一聲軍鼓是準備進攻射擊的軍令,旁邊連隊的矛手也都各自下令,庶輕王心中安心。

只要矛手不散,自己的連隊就是安全的。

他既在頭排,就將火槍重新檢查了一遍,稍微重新夾了一下火繩,最前面的越人已經沖到了一百步之外。

第二次炮擊又響,原本就已經出現了大量缺口的越人陣型更散。

庶輕王想,看來這邊並不是越人的主攻方向,越人是有戰車和什麽君子軍的,看前面這些沖來的越人,倒像是之前聽適講訴的越人中的囚徒或是奴隸。

這些人只要能夠殺人,就能夠免除奴隸的身份。庶輕王還聽說當年勾踐滅吳的時候,還有一些人在陣前自殺恐嚇吳人,趁著吳人慌亂而君子軍一舉突破吳人的軍陣。

他也不知道這些人是不是要自殺,但想著恐怕這些人也沒什麽機會自殺了。

尖銳的哨子聲響,庶輕王喊了最後一遍瞄準的口號後,扣動了扳機。

銅勾帶著火繩,點燃了引火藥倉裏的細火藥,白煙升騰間,庶輕王也顧不得看打死了幾個,而是迅速拿起火槍,朝著兩側移動,為第二排的火槍手射擊騰出空間。

第二排的火槍手在他們退走之後,向前兩步,保持著和矛手陣列基本平齊的一線,射擊之後也從兩側退到後面裝填。

第一排火槍手的裝填,不需要撤到火槍隊的最後面,而是直接在火槍手的兩側,貼著矛手裝填,等待五輪射擊完畢後,重新在第一排列隊射擊。

鼓聲咚咚,笛子的聲音暗含節拍,矛兵開始緩慢地向前移動,庶輕王在裝填之前最後看了一眼兩側。

右邊有自己旅的兩個連隊掩護,左邊是望不到邊的其余連隊,接著就聽到了一陣細微的、腳下的大地都在顫抖的馬蹄聲。

他想,這是騎兵從右側開始突擊了,看來是準備沖擊眼前敵人的側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