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零章 借力復國豈如前(九)(第2/3頁)

滕國原本的公田和公室田,按此時的道理,肯定是理所當然屬於他這個未來的滕侯的。

但是墨者卻告訴他,這並不理所當然,就算按照《周禮》來看,小國君主的俸田是有數的,無非就是倍卿之田。

既然要借他這個牌位,那些就要堵住一些人的嘴巴,總不能說把他這個牌位請過去然後真的如他所言“自食其力君民同耕”,那非要讓天下貴族諸侯合力反對墨家不可。

如今墨家既不想完全招惹諸侯的不滿,便不得不從諸侯表面上遵從的《禮》中找出足夠的借口。

《王制》曰:制農田百畝。百畝之分,上農夫食九人,其次食八人,其次食七人,其次食六人,下農夫食五人。庶人在官者,其祿以是為差也。諸侯之下士視上農夫,祿足以代其耕也。中士倍下士,上士倍中士,下大夫倍上士。卿,四大夫祿。君,十卿祿。次國之卿,三大夫祿,君,十卿祿。小國之卿,倍大夫祿,君,十卿祿。

這種九數之學,算起來似乎有些麻煩,但是好在適整日鼓吹自己九數天下無雙,於是就幫著算了算,很快得出了答案。

滕國既然小國,按照這麽一算,滕侯所擁有的“祿”田就應該是十倍下大夫之祿,也就是二十井。

正常二十井是一萬八千畝,但是因為墨家變革要剝離公田制度和農奴綁定土地的制度,所以每井只算原本公田的祿田百畝,也就是滕侯所擁有的祿田理論上兩千畝。

而又因為這畝是周畝,是人力畝,而非牛耕畝,所以折合成正常的墨家度量衡的畝數只是三分之一,也就是六百畝。

於是適在算完之後,興高采烈地告訴了姬特,說是這六百畝土地呢,就是你滕侯的祿田,復國之後會從越人占據的公田裏劃出來的。

但是公田勞作制度要被取消,井田要被廢除,這是利天下利滕國的,所以這六百畝土地沒人幫你耕種。

你呢,要麽雇你之前所做的“助耕”者耕種,你自己經營。

要麽呢,這六百畝土地你可以租賃出去,讓別人租種你的土地經營,你就收一下租金。

不管怎麽樣,拿下滕地之後,那些公田中只能分出六百畝給你,其余的都會分配給民眾。

當然,已經修築的宮室,所有權還是歸屬於他這個滕侯的,至於是否有錢修繕,那就和別人無關了。

如果詢政院能夠通過給你修繕宮室的法令,那也可以,只是姬特一聽就知道這很渺茫。

這也算是給足了天下諸侯面子,總不好真的讓這位滕侯自食其力。

適也明確表示,要用墨家的義,墨家才會出兵幫忙。

姬特心說我可沒想復國,是你們主動的,但是這件事怎麽也比我給人助耕要強,所以我當然答應。

再說都已經這樣了,我不答應怎麽辦?滕地我已經回不去了,你們讓滕叔羽宣揚我要復國,越人哪能容得下我?我逃亡魯國楚國,人家也根本不認我這個旁支公子,再說我連匹馬連輛馬車都沒有,哪裏像個貴族?

到頭來我若不答應,就只能在這裏求學,然後安安分分地在墨家的作坊裏做工……

雖說那就是個牌位,甚至擺上塊木頭說這木頭有錯叔繡的血統,似乎都絲毫不影響滕國的運轉。

適又告訴姬特,沛縣不少滕地逃亡過來的農夫,還有在義師中從軍的,所以總要師出有名,因此希望姬特以滕國繼承人公子特的身份,當眾宣讀一篇誓言,以作出兵的請求。

誓言的內容無非就是他認可墨家利天下百姓的道義,決定以墨家的道義和天志在復國之後在滕地進行變革。

變革的內容包括破井田開阡陌、改變稅制、改變勞役制、允許私畝、尚賢選賢、集公意為上、變革法度、賞罰明確等等。

具體怎麽改,一切以沛縣為樣板,無非就是多出來一個擁有六百畝祿田吉祥物侯爵的君主。

換句話說,他這個侯爵在復國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改革。第二件事就是聘用墨者為相邦進行變革,而墨者會集中民眾公意,推選人選議政、立法改制,然後他就可以歇著了。

因而當墨家確定如果不下雨就在三月二十三日出兵的時候,適第一時間找到了姬特,把之前和他說好的那些事又重新陳訴了一遍。

姬特笑道:“我曾為公子,後為農夫,如今又要復國為侯。遍觀天下,有流亡的公子,也或許有過做過奴隸的上卿,卻不曾見過曾做過農夫的侯爵。我這也算是此時天下無雙了?”

適很滿意姬特的態度,笑回道:“這都是為了滕國,你難道不知道墨家的道義中……”

適還沒說安,姬特幾乎是下意識地背誦了一番諸如尚賢、利天下之類的道理,以示自己完全明白、十分知曉、絕不會忘。